另一類則是本來不同意或者有些猶豫要不要這麼做的官員,他們只是因爲高務實打着繼承高拱遺志旗號而不得不違心表示贊同,因此他們在表示贊同之後,卻也如那些理中客一般,又說幾句“緩和氣氛”的話,大抵也就是要不咱們先搞個試點推行,亦或者咱們老成謀國,還是不可輕易全面鋪開等說法。
雖然如此,但至少這一次實學派的總體表現要比此前團結不少,最起碼沒人跳出來明確表示反對。
不過心學派一方就不同了,他們的表現更加團結——清一色的強烈反對。其用詞之激烈已經幾近於罵街,疏文之中把高務實比作桑弘羊、蔡京等奸佞之流者,那是大有人在。
這樣一來,高務實就創下了他本人的一次記錄:上任履新第四日便被“滿朝彈劾”。
如果只是被彈劾施政手段,高務實是可以暫不理會,先等皇帝表態的。但現在他被人罵做奸佞,按照大明官員的習慣,他就只能閉門府上,不肯出而視事了。
申時行是旗幟鮮明反對高務實《取用疏》的最高官員,但他作爲首輔,對於題奏疏文之用詞非常講究,絕不肯胡亂拔高,去罵高務實“奸佞”,只是就事論事,找高務實疏文中的破綻。
申元輔覺得高務實疏文中最大的破綻,便是他因爲要收商稅而制定的新式財政制度。
首先,這些制度如要實現,都必須增加官員。例如高務實說“入賬出賬,非一人可爲;入庫出庫,非一人可掌。”
這意味着全國上下但凡管賬之人,都必須設置成“左右主官制度”,其中左主官管賬,右主官查賬。且不說這會不會造成左右主官互相敵視,引起不和甚至內鬥,單說這麼一來朝廷所要增派的官員,那就絕非一個小數目。
按照明人習慣於“小政府”的思路,你這就是人爲的增加冗官,增加朝廷開支。換言之,就是變相的增加了百姓的負擔。
管賬的是如此,掌管各類庫房的也是同樣道理。而且申時行很清楚,大明朝的“庫管人員”本就很多——因爲各地都建有各種倉庫,糧草、軍器、布帛、貢獻、儀仗等等,不一而足。
如此庫管人員也要加倍,這要造成多大的財政浪費?
更不必說高務實的加強監管到底是不是能杜絕貪墨,那也是沒準的事。
深悉官場之道的申時行太清楚這其中的貓膩了,別的不說,就說你右主官固然可以監督左主官,但倘若這左右主官兩人合謀,一起貪墨分贓,你怎麼辦?
哦,你說你還有審計署?好,那我問你,你這審計署要多大的編制才能監督天下間如此數量巨大的賬目、倉庫等機構?我就是給你一個都察院,只怕你也管不過來吧!
申時行的奏疏呈遞去司禮監之後,他纔看起百官們對高務實的彈劾。這一看不得了,他發現可能要出事了。
一些和他類似,“就事論事”的彈劾也就罷了,關鍵是彈劾之中混入了很多彈劾高務實“奸佞”、“遺毒”甚至“謗君”的說法。
這其中最讓申時行驚出一身冷汗的,就是彈劾高務實“謗君”。
謗君?高務實怎麼就謗君了?
還真有,這些奏疏都抓住高務實《取用疏》裏的一段話開始怒斥:
“或曰:古有湯昌,亦有桀紂。我皇上固神文聖武,焉知後世子孫皆盡賢德?倘有一二不肖,薄賦尚有可限,重稅豈非虐民?”
有人說:古時候既有商湯、周文姬昌這樣的明君,也有夏桀、商紂這樣的暴君。我皇上雖然英明神武到了極點,但怎麼知道皇上的後世子孫也是個個都像皇上這樣完美呢?萬一要是有一兩個不肖子孫,則我朝制度若是輕徭薄賦,那還影響不大,因爲那不肖的皇帝也能浪費的錢財也還有所限度;可如果已經開始收了重稅,這不肖的皇帝豈不是拿着百姓的血汗在揮霍無度?那是虐民啊!
從行文的角度而言,高務實這段話屬於“設問”,因爲他後面有“自答”。從道理上來看,似乎也沒有什麼問題,因爲這是一個很正常的假設——誰還能保證自家從來不出不肖子孫嗎?
然而問題在於,你假設誰家可能會出不肖子孫都沒關係,但你怎麼能假設天家出現不肖子孫呢!
爲什麼不能這麼假設?因爲哪怕天家真的出了不肖子孫,當這個不肖子孫成了皇帝,他依然是你的君上,你說他不肖,依然就是“謗君”!
所以此處的“謗君”,不是說他毀謗了今上,而是毀謗了將來的皇帝們!
這是你爲人臣子該做、能做之事?
於是,很多彈劾都把高務實的這個罪名擺在了首位,惟獨首輔申時行看得冷汗涔涔。
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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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PS:不知道爲什麼,我回復的書評好像顯示不出來了,難道我自己在我自己的書評區還能被禁言或者被系統刪掉?什麼鬼啊這都是,我手機打字回覆本來就慢,還被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