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礼凝眉思量几许，才沉了一口气，说道：“好。但这药需按剂量重新调配。”
“需要多久？”
“主药半日即成。但这解药需至少一日。”裴礼说道，“若是后日行刑……只怕皇后娘娘恐怕等不了这么久。”
怡月却道：“本宫不需要等这解药。容你半日，本宫午后启程前，来此取药。胥神医，此事顾及你与苏贵妃的安危，本宫量你也不敢胡为！”
“那这解药？”
“后日午时，请胥神医务必携解药前往山郊乱葬岗。本宫自会安排车马，让你们一同离去。”
裴礼听言只低头拱手，不再多言。
怡月瞟了他一眼，便甩下衣袖，向房门行去。
裴礼则淡然道：“恭送皇后娘娘。”
怡月侧眸看向裴礼，又看了看他身侧的苏裴怡，说道：“苏姐姐，我们还会再见的。”
苏裴怡看着她的双眸，总觉得她此言并不似威胁，而是另有所指。
而空儿此时快步走到怡月身前，低声道：“皇后娘娘，可否……可否容我晚些归去。”
怡月沉默几许，亦不回答，只径自开门走了出去。
空儿愣在原处看着皇后踏出房门的背影，一时间不知该否跟上去。
而皇后却又低声道：“还不快把门关上，若被他人看见，本宫也保不了你们！”
空儿这才意会，连忙说道：“多谢皇后娘娘！”
而关上房门，空儿握住门闩，沉思了许久，才缓缓地转过身，含泪看向已然走到她身后的柳菀。
柳菀亦红着眼眶，视线扫向空儿的小腹，又颤抖着双唇问道：“是……真的吗？”
空儿抿唇不语，只两行泪徒然落了下来。
似是不愿面对柳菀的问题，空儿又缓缓地移眸，看向苏裴怡。
“小姐……”
只这一句轻唤，苏裴怡已然听出了她心间的那些愧悔之意。
苏裴怡对她轻轻摇头，又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说道：“傻空儿，你有孕之事，昨日怎未与我们说来？”
空儿却委屈地泪水翻涌，小声道：“小姐，是空儿不好……是空儿害了你们！”
“莫说这些话！”苏裴怡连忙说道，“此事不能怪你，我们在此，总是难逃这一劫的。更何况，不是已然化解了。快别哭了，小心伤了胎气。”
空儿许久才缓住了哽咽，才道：“是、是昨夜……被皇后看见……是我耐不住她的逼问……”
而话音未落，一旁的柳菀却重重地举手扇向了自己。
伴着一声声巴掌，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是我不好！是我该死！是我……都是我！”
苏裴怡与空儿急忙上前拉下了他的胳膊。
“柳菀！现在不是言怪谁的时候！”苏裴怡小声呵斥道，“你冷静一点！”
空儿亦握着他的胳膊，含泪不停地摇着头。
柳菀心有愤恨，甩开了苏裴怡的手，又看向空儿说道：“你为何不告诉我？若是我知晓你有了身孕……昨夜又怎会说那些混账话？”
“别说了……”空儿说着，便上前轻轻地抱住了他。
二人相拥几许，柳菀又将空儿松开，急切道：“空儿，我后悔了！昨夜说的那些‘不悔’之语皆不作数！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陪在你身侧照顾你！”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空儿轻声道，“皇后已经知道你们在此，她定会时刻盯着我，不会让我走的。更何况，她还需我去天牢给那尚文翰送药。”
苏裴怡在侧听言，却道：“柳菀，我昨日还以为你们都长大了、稳重了。若知你们昨夜……是去商谈‘私奔’之事，我无论如何也要将你拦下！”
裴礼亦叹了口气，缓步走上前说道：“空凌郡主有孕，不宜颠簸。柳菀，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打算如何照顾她？”
柳菀看向裴礼，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苏裴怡看着他如此，不忍心地说道：“柳菀！她在宫中总比跟着我们好！为何要救？更何况，她腹内之子，又不是你的！”
“是我的。”柳菀抬头看着苏裴怡的眼睛，坦然道，“空儿腹内所孕，是我的孩子。”
苏裴怡听言愣了片刻，又诧异地看向空儿。
空儿却侧过脸去，只余泪水不停地闪过苏裴怡的视线。
柳菀又道：“空儿昨日与我说，她现在在宫中危险至极，让我带她离去。彼时我还不解，现在我懂了……”
他说着，看向空儿，问道：“是……被人发现了，对吗？”
空儿含泪轻轻点头。
裴礼见他二人如此，只伸手馋住柳菀的胳膊，说道：“有什么事，起来说话！”
柳菀却执拗的推开了裴礼，说道：“公子，你就让我跪着吧！我对不起空儿，又连累了你们……跪着，心安。”7K妏敩
裴礼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拉过苏裴怡到一旁坐下，说道：“若愿意跪，无人拦你。”
苏裴怡却实在心疼他们二人，又轻声问道：“空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星原……总不会将对尚文翰之怒，迁与你身上吧？”
空儿擦过眼泪，又俯身拉起柳菀，才道：“他是我兄长，虽怒不及我，却不肯让我留下腹内尚氏的血脉。”
“那你就与他说实话，说这孩子不是尚文翰的！”苏裴怡不解道。
空儿苦笑了一下，说道：“那尚文翰虽对我无情，可人之将死，许也不想再连累与我。他累月在外，自然知晓这孩子不是他的，亦知晓皇上不会留下他的子嗣。所以他早已与皇上说了实情。”
苏裴怡听言愈加困惑，不禁问道：“那你而今在宫中还有何险境？”
空儿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轻声道：“皇上言我不知廉耻，行此等不轨之事，辱了他皇室的脸面。他只给我两个选择，要么弃了这个孩子，要么与孩子一同赴死。”
“苏星原这个混账！”苏裴怡气得猛然站了起来，“你是她亲妹妹！这孩子无论是谁的，终也要唤他一声舅舅，他怎么做出这等恶行！”
“是妹妹又如何。凌月也是他妹妹，他不是也说斩就斩吗？”
柳菀凝视着空儿眼底的泪水，心疼地说道：“我不会让他伤害你，不会！”
裴礼则无奈道：“就凭你，打算如何保护空儿，保护她腹内的孩子？”
柳菀沉了一口气，又道：“公子，我想好了。空儿不宜离开皇宫，那我就陪她入宫！”
“你入宫就能护下他们母子了？”苏裴怡无奈道，“你可记得当年的芳妃？当时不也是你在侧贴身照料吗？结果呢？更何况，这皇宫是你说进就能进的吗？”
“空儿和芳妃不一样！”柳菀急切道，“我现在医术精进许多，我有能力帮空儿保下这一胎！”
空儿却对他拼命摇头，说道：“你别傻了！小姐说的没错，我根本没办法带你进宫。皇上已然说我混乱宫闱了，又怎会容得下你？”
“那就不让他们知晓是我！做仆役、做太监……什么都行，只要能陪在你身边！”
“便使你做了什么，他们还不是认得你这张脸？切莫忘了，你在宫中可是做过几个月的柳太医的。”苏裴怡提醒道。
柳菀听言微怔，眼神忽而僵直，又缓缓说道：“若是换了这张脸，是不是就能瞒天过海了？”
说着，他又猛然跪在了裴礼身前，拉着他的腿说道：“公子，你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帮帮我，帮帮我和空儿孩子！我求求你……”
裴礼低眸看着柳菀在身前这般祈求，心中早已于心不忍。
可他却故意侧过脸去，说道：“若我通晓这易容之法，早就用在了我和裴怡的身上。又怎会……害得子非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