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慢行,李婆子小腿上尽是泥,挎着菜篮子总算是到了庚娘家。
“庚娘~庚娘~”李婆子欢喜的喊着,在门外的石头上刮掉脚上的泥,快步走进院子。
“啊!”屋子里传来李婆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庚娘!”
她腿软着爬向进血泊里,扑在庚娘已经冰凉的尸体上嚎啕大哭,只觉得心都碎了,“庚娘…孩子,我的孩子啊……”
老人的哭声悲呛难抑,几度昏厥。
庚娘夫家不见了,她得撑着,给庚娘办丧事,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夜之间,她花白的头发全白了,受了刺激,性格也不像以往那般慈爱,反而疑神疑鬼,
庚娘埋了之后,她总觉得庚娘没有死,庚娘还在,她早起睡觉时听到了厨房里有动静,她惊喜的跑去,厨房却空无一物。
老娘心酸的落下泪,坐在地上不住的哭,“庚娘…你回来看看娘吧,娘好想你,是娘错了,娘不该看庚哥儿性子沉稳,庚哥儿父母不慈也将你嫁了过去,谁成想他就是个衣冠禽兽,将我的孩子早早害了去,庚娘啊……”
她哭得很伤心,不时捶打自己胸口,在她的面前一缕白色的魂魄愣愣的看着她,脸上挂着哭泣的表情,却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
鬼魂是没有泪的,她的意识也不太清晰,浑浑噩噩的。
“你想报仇吗?”身后突然传出来一道声音。
庚娘回头望去,是一看不清脸的女人,声音空灵飘忽,她低下头看着哭泣的母亲,伸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却越发的茫然,
她要报仇吗?可该向谁报仇?
武雪卿见她的魂魄不稳,显然记忆已经在逐步消退,她挥出一缕金光稳住她的魂魄,看她魂魄更加凝实后,又问,“你想报仇吗?”
庚娘记忆回笼,从出生到嫁人,再到怀孕时的喜悦,死亡时的错愕绝望,
她身上血气升腾,“要!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他害我身死,害了我未出世的孩儿,害得我娘后半生没有了依靠,他害我至此,我要他血债血偿!!!”
她气急,纯白的魂魄逐渐变红,双目赤红,已然即将要成了厉鬼。
“好,我可以给你个机会报仇。”武雪卿又挥出一道灵光打断她,“报仇不需要你抛弃这么多,若成厉鬼,你怕是再也无法转世投胎了,你还与你孩儿有下一世的缘分。”
庚娘当即清醒了过来,跪下磕头,“多谢仙人。”她明白只有仙人才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让她清醒。
“你娘身体还算康健,只是被你死亡的消息影响了身体,有碍寿数。”
本来这两根参是她想留着长几年,等丈夫要考秀才时再挖出来换银钱的,现在,已经不必了。
庚娘去了山上,山路难行,可她已经成了鬼,飘着去倒是节省了不少功夫。
她将两颗人参挖了出来,小心拿芭蕉叶子裹住,趁着夜色放在她娘的床头,看着娘苍老的脸和已经全白的发丝,
她跪在床前,语气悲戚,“娘,孩儿不孝,不能给您养老了,您要好好活下去,照顾好自己,女儿走了……”
庚娘话毕,化为一缕轻烟飞出门。
床上的老人眼角泪水划入发丝中,她似梦到了什么,伸出手在床上摸着,嘴里喊着,“庚娘…庚娘,你回来了……”
武雪卿站在门外,看着庚娘,“走吧。”
庚娘化为一缕细细的白丝飘入武雪卿手中,两人消失不见。
是夜,
男人睡在野外,怀着抱剑,睡得不太安稳,眉头皱着,一旁的白发老人正在打坐修炼。
武雪卿撑开结界悄然落地,那老头不过金丹期,不会发现她的踪迹。
武雪卿看着那个男人,轻笑了声:“常言心魔可致修途毁于一旦,我也想瞧瞧,究竟是心魔强,还是他真的能断绝一切情,成就太上无情道。”
庚娘所化的白烟在他面前飘荡了一会儿,无声无息的钻入岑庚心口,
“你便做他的心魔,吸取他的灵气修炼,只深埋于他心底,做那阴暗深处的阴影,只等他意志不坚时出现即可,若你胜了,只可与他同归于尽,万不可伤及他人性命,不然落入恶鬼一道,你将魂飞魄散,再不得下一世,切记切记。”
“是。”庚娘的声音更加虚无缥缈了几分。
武雪卿身影在空中化为虚无。
千里外,正守在豆花摊上的武雪卿眼睛一眨,分离出去的那一缕神魂归体。
几日前的大雨唤醒了生机,几日的功夫,老树发新芽,大树长出了新叶,在日光下一切都生气盎然。
无人知晓,那天的大雨掩盖,冲刷走了什么。
一人的性命,十世善魂,换来了甘霖,天地之间的浊气都消散了些,清气浮动。
武雪卿看向一旁站着打盹的小驴,连藏身于驴身的一缕神魂都得到了温养。
可怜了庚娘了。
武雪卿坐在树干上,看向了远方,这里用庚娘的性命换来了雨水,那百里外的干旱呢…
世道将乱,天道已经开始推动部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