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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五節  甜港風雲--說服

    門敞開着的,從門裏望進去,看到院子裏停了不少轎子,廳堂上隱隱約約的傳來碰牌搖寶的聲音,顯然是在聚賭了。許多賣熟食的小販,由門外延入門內,似乎二門院子裏都有。進出的人物,三教九流,龍蛇混雜。

    “這裏公開賭博?”諶天雄倒有些喫驚了。

    “不錯,艾嫂的相好就是縣裏刑房的班頭。好處不少。”

    蕭佔風說:這處賭坊,每年孝敬給縣裏幾位老爺的抽頭,就有一萬上下,所以從來無人過問。

    從門中望進去,裏面有好幾桌賭,諶天雄便問:“誰都可以進去?”

    “可以,可以,第一進隨便進出,隨便賭,賭得也不大,熟客到後面,不過得有人引薦。”

    於是進去看了看,有牌九、有番攤的。諶天雄入境問俗,志在察看環境,並不出手,周士翟就不用說了,賭博是鏢師的大忌。這樣轉了個圈子。蕭佔風小聲道:“他一般是在二門之內。”

    “怎麼進去?”

    “要熟客引薦的。”

    “你引薦我們進去麼?”

    “我算什麼熟客。”蕭佔風一曬,“隨我來,我們先出去。”

    出得門來,從邊上的一條小徑進去,蕭佔風敲了幾下門,裏面出來箇中年女人,粗手大腳的,似乎對蕭佔風頗爲熟悉,笑嘻嘻的說了幾句話,蕭佔風說:“這是我親戚劉嬸孃。”

    這劉嬸孃也不知道算是哪一路的遠親。平日裏蕭佔風混不下去,三餐難繼的時候,就溜到這裏來吃閒飯。好在這裏日夜都有人勾留,竈頭上始終有火,飯菜點心源源不絕。所以只要有人肯照應,揩個油喫飽飯總是沒問題的。

    蕭佔風和他嬸孃用土話說了幾句,回頭道:“你們先進來,姓林的昨晚和小金秀廝混到半夜,到現在還沒起身。”說着極輕蔑的啐了口唾沫,“我先喫口東西填補填補。”

    原來他自己也沒喫早飯,準備上這裏來蹭飯的。

    “還要多久?”

    “總快了,剛纔送洗臉水進去了。一會我們到廳上去等他。”蕭佔風說着,把他們帶到下房的一個冷僻之處,一會劉嬸孃端來了一個蒸籠,裏面是滿滿一籠的各式各樣的點心,甜鹹俱備,大約是將客人喫剩下零件點心放在一起蒸一蒸熱。

    “二位也來點?”蕭佔風說着抓起只破酥包子塞到嘴裏。吞得快了,有些嚥住,劉嬸孃趕緊又給他拿來一碗茶水。他咕嘟咕嘟的喝了個乾淨,又撈起只蝦餃吞了下去。

    “不了,我們一早都喫過。”諶天雄想這位讀書人倒是一點也不忌諱喫娼家的剩食。

    蕭佔風猜到了他們在想什麼,邊喫邊含含糊糊道:“你們一定在笑我一個讀書人,居然會淪落到乞食娼門的地步。”

    諶天雄剛想說什麼,拼命的在肚子裏找有沒有好漢落魄時候的例子,剛想到一個韓信受胯下之辱的典故,蕭佔風卻已苦笑道:“人窮志短,馬瘦毛長,一個人破落了,有口飯喫就好了,還有什麼體面可言。”說罷搖搖頭。

    言語中頗有牢騷。對個人際遇不滿,進而會對社會不滿,這就更好了。

    這邊等他喫完了“早點”,劉嬸孃帶他們悄悄的穿過柴房。到了一處月洞門旁。

    “兩位,這裏進去就是二門之內了。”蕭佔風小聲道,“二位進去之後,只看不說就是,這裏照例是不興打聽別人的事情的。等林莊出來我們直接上去和他談。”

    這個自然無異議,當下二人由蕭佔風引領着,大模大樣的穿過月洞門,來到一處大廳上。

    這裏比外面更熱鬧,賭得玩意和外面的差不多,但是桌上不見現錢,都是精緻的象牙籤,諶天雄視力甚好,看出上面用細工刻着各種字,無非天、地、人之類的。大約是暗碼

    諶天雄小聲說:“這裏人多眼雜,在這裏露面,若是讓海義堂知道了就不好辦了。”

    “你放心好了,”蕭佔風十分篤定,“這裏是縣城,不是海安街,輪不到他們指手畫腳。這羣糖狗子也從來不來這裏。”

    “那就好。”諶天雄正猶自東張西望,蕭佔風悄聲說:“不要到處亂看,這裏最忌諱這個,隨我來。”

    蕭佔風知道林莊最喜歡賭“番攤”,便拉着諶天雄悄悄的在賭番攤的一張桌子後站定,隔着簇簇人頭看着,等林莊出來賭錢。

    因爲人還沒有出來,諶天雄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賭桌上。他的社會經驗豐富,各種賭場也混跡過,但是這種賭博,他倒是從來沒見過。

    桌子是專爲搖攤用的,硬木的桌面,比平常方桌大一號,四角用雲石嵌出界線,每一方又用雲石嵌出茶杯大的圓點。莊家一點,對門三點,右方是二,左方是四,左青龍,右白虎。

    莊家用搖缸篩子,搖了三下,打開搖缸來看點數,每個點數都有不同的說法。圍觀的賭客按照各自的選擇和賭法,分別在桌上各門下注。諶天雄看得極爲注意,發覺這搖攤的賭法下注花樣很多,進出極大――象牙籌碼的價值他也漸漸的看出來了,一根天字的籌碼,就是一百兩,地字的五十,人字的十兩,素面的大約是一兩。這一桌上賭本,就有近五千兩之多。這可是一個小小的徐聞縣城!糖業給這裏帶來的財富,的確是超乎想象的。

    坐莊的手氣頗旺盛,打下風的去了來,來了去,長江後浪推前浪似的,將諶天雄從後面推到前面,由站着變爲坐下。爲了不引人注意,諶天雄也買了十兩銀子的小籌碼,隨意下注,打算輸光了就退到後面再等。

    沒想到一來二去,他的胡亂下注倒是贏了不少錢。轉眼面前的籌碼就堆了起來,上半莊做完粗粗一估,竟然贏了一百多兩銀子。

    搖攤有所謂的“路數”,即各人下注的套路。攤路的名堂甚多,大路、小路、葷路、素路,這套東西說起來頭頭是道,十分考究,其實各人相信各人的。象諶天雄這樣沒有路數的隨便下注不斷贏錢的,賭場裏倒是從來沒見過。這

    一下便令全場側目。由於諶天雄是生客,而且看他氣度安閒,下注的時候極其隨意灑脫,越覺得此人神祕莫惻,因而也越增好奇的興趣。

    幾十隻眼睛注視之下,下半莊他居然還是運氣不減,雖然也有開出了喫陪的,但是依然贏面大於輸面,這一莊結束,諶天雄已經淨得了二百多兩。同桌衆人詫異的、羨慕的、氣憤的、懊惱的,各種眼神聚在他身上,諸態畢陳。

    諶天雄自己也不免

    寶官籠絡賭客,也湊興表示佩服,關照站在“青龍角”上的開配免他的“頭錢”。 諶天雄卻是聲色不動,只慢慢的站起來,拱手道:“僥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