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西摩沒讀過多少書,至少不像安妮·博林那麼博學,但她對舊主阿拉貢的凱瑟琳王后懷有很深的感情,她因此一直努力恢復亨利和阿拉貢的凱瑟琳所生的女兒瑪麗·都鐸在宮廷中的地位以及王位繼承權。
在她去世前,她也想使安妮·博林所生的女兒伊麗莎白回到宮廷,她曾邀請年幼的伊麗莎白來參加愛德華的洗禮儀式。
珍·西摩的分娩持續了兩天三夜,不久後就過世。
當時有那麼一首兒歌:
那嬰孩的洗禮上充滿喜悅與歡笑。
而可憐的珍王后的冰冷的屍體正躺在土中。
一天裏同時迴響着鐘鳴、歡歌與哀慟。
伊麗莎白公主哭泣着離開。
在葬禮上擔當喪主的是她的繼女瑪麗·都鐸。
“你爸爸總是弄錯一件事。”那個在客廳裏彈豎琴的女人說“有時他在那兒又不在那兒,其實我不在乎他有沒有掙很多錢。”
約瑟夫僵硬得走向另一個房間,用手打開了門把手,有一個喜歡着淺灰色馬甲的男人正背對着他。
他正在用剪刀剪裁布料,他做得是那麼一絲不苟,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人,也忘了今天是聖誕節。
很多人覺得聖誕那天飄雪是很美的,可約瑟夫卻覺得下雪很冷。
經過了四百年的發展,離婚已經不像中世紀時那麼繁瑣了,向世俗法庭申請正式離婚手續繁瑣,非正式離婚分居是最簡單的方法,夫妻兩人分開居住,從此雙方再沒有交集,這種方式雖然簡單有效,但卻不被教會所承認,也是無效的。
直到十九世紀英國離婚制度才慢慢的適用於普通大衆,在此之前想要離婚的最好辦法是殺死配偶。
妻子毒殺丈夫,丈夫勒死妻子,僞裝成自殺,永不離異的婚姻狀態只存在於某些人的幻想世界中。
在經濟上完全依附丈夫的妻子,離婚後極大可能就失去的經濟來源,這或許就是她沒有和父親離婚的原因。
“不,不是這樣。”女人說“你爸爸是個好人,我們都很愛你。”
“夠了。”約瑟夫低聲咆哮着。
“寬恕你的父親,他只是個普通人。”女人說。
“他誣陷你。”約瑟夫說。
“不,他沒有。”女人沉默了片刻後說。
“所以你背叛他了?”約瑟夫帶着哭腔問。
“不,我想給你一個完整的家庭。”女人說“媽媽最愛的是你。”
約瑟夫捂着耳朵,他不想再聽了。
女人總是會找身邊的人發展婚外情,亨利八世的第五任妻子凱瑟琳·霍華德在婚前與一位音樂家有過露水姻緣,她告訴了國王亨利八世,亨利八世寬容得原諒了她,畢竟當時凱瑟琳·霍華德只有22歲,而婚後同國王的侍從托馬斯卡爾佩珀私通,離婚一年後她以通姦罪遭斬首。
約瑟夫不想去猜測身邊的人到底誰纔是母親出軌的對象。
一個人如果沒有親身體驗的話,就不會對這種遭遇保持同情。
如果男人對女人沒有獨佔欲,那麼通姦就不是什麼罪過了。
法律和習俗禁止通姦,主要源自於對身爲“被害者”男性的同情心,畢竟規矩是男人定的。
小時候,約瑟夫可以理所當然地恨父親,現在,他發覺他很難做到了。
克萊芒七世逃到奧爾維耶託的時候,羅馬正在經歷末日,神父在大街上被士兵開膛破肚,修女們則被侮辱,和那樣的“大局”相比,同意讓亨利八世與阿拉貢的凱瑟琳離婚有那麼難麼?
“就像那句西班牙諺語說的,在這變換莫測的世界,即沒有真理也沒有謊言,所有的一切都取決於我們看世界時所用的鏡片的顏色。”
約瑟夫聽到一個男人說,他下意識地擡起頭,卻發現光太亮了,他根本就睜不開眼睛。
“你在幹嘛,神父?”
約瑟夫下意識地擡起手,遮住了那束手電光,緊接着他聽到了鑰匙撞擊發出的清脆聲響。
他躺在一個石槽裏,上面有很多浮雕,那是麗莎從地下運上來的。
畢竟梵蒂岡博物館裏可沒浴缸,倒是來自世界各地的文物多到數不清。
約瑟夫在鑰匙管理員的攙扶下坐了起來,寒冷的水帶走了他身上的熱度,他一邊發抖,一邊擡頭仰望着天花板。
其實他一直都沒有注意到,活人一樣站着,他看到的是最後的審判,如果死人一樣仰躺着,看到的就是創世紀。
因爲禮拜堂裏一片漆黑,只有手電筒的光作爲光源,那些傑作都失去了顏色,看起來沒那麼震撼了。
“就像他說的,在這變換莫測的世界,即沒有真理也沒有謊言,所有的一切都取決於我們看世界時所用的鏡片的顏色。”他忍着嘔吐的慾望,翻着白眼說。
“什麼?”鑰匙管理員問。
約瑟夫昏了過去。
在昏迷前他最後看到的是最後的審判中那個健壯的青年聖子,他的手裏掌握着鑰匙,但那是通往天國的鑰匙,還是通往地獄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