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天!夫君是個大反派 >第一卷 第53章 晨省時過招
    金簪插玉瓶是覃芳姿養的貓,慘死在內庫局,覃芳姿倒不覺得多麼悲痛,王夫人卻是怒火中燒,更不說還有段氏在旁火上澆油:“去年老夫人壽日徐氏就險些因爲碧碗被砸一事丟了差使,雖說老夫人寬仁,沒有追究內庫局衆人的錯失,但徐氏定是懷恨在心,奴婢已經問過了養貓的丫鬟,她是抱着那隻獅貓去後頭的惜春院裏放風,剛放下獅貓,獅貓也不知聞到了哪裏傳來的腥味,突就跑得不見蹤影。

    奴婢又讓抱來另一隻獅貓,用繩索繫着,放金簪貓跑失的地方,這貓兒也只往假山後頭撲,奴婢牽着它,跟它走,瞧見假山後頭挨牆角的花叢裏,還遺有好些魚乾,奴婢另用了普通的花狸試了試,那花狸吃了魚乾竟然就睡倒了!

    這分明是有人故意在那處放了魚乾,迷倒金簪貓,再拿去內庫局把金簪貓虐殺!且這人必然就是徐氏,她恨毒了這隻金簪貓,才虐殺瞭解氣,她敢這樣做分明是認爲老夫人寬仁,不會因爲一隻狸奴的死處治她。”

    王夫人險些把手裏的一隻鈞紅白蓮瓷碗給直接扔地上,她倒是已經扔出去了,多得手滑了一下,沒砸地上,跌在鋪於腳踏子下的軟毯上,纔沒碎成八瓣。

    “她是個什麼東西,也敢虐殺二孃養的獅貓?!這件事絕對不能輕饒!獅貓乃玩寵,玩寵亦爲我家財物,徐氏爲僱傭的僕婢,惡意損壞主家財物,該送官衙判罰,你這就去辦,將她送官,叫來如意行的牙人,說徐氏這惡行必須追究,徐家理當賠償相邸損失。”

    段氏一聽這話,心裏樂開了花,趕緊就去依令而行了。

    但自然受到了苗娘子的阻撓。

    徐氏其實不是苗娘子的心腹,她是覃遜這家主的心腹,苗娘子必須保住她。

    不過這理由當然擺不上明面來,苗娘子只能和王夫人就事論事,王夫人知道苗娘子竟答應了芳期的請求,教她管家理事,篤定苗娘子是看着芳期最近頗受家主看重,又和二房日漸親密,非吳下阿蒙了,所以才生趨從的念頭,這是安的什麼心?

    王夫人根本不和苗娘子講理,只拿言語警告:“五弟婦這些年來助着我管家理事,我心裏記着五弟婦的好,這種開罪人,也許還會引起誹議的事,我要是推在五弟婦身上擔當了,那就真不像話了。我知道五弟婦是爲我好,只我想着,總不能因爲也許妨害名聲,就一再縱容刁奴惡行,故而這件事,我是必要追究到底了。否則相邸這麼多僕婢下人,個個都學徐氏行事,個個都因主家寬仁不受懲責,我們家又何必再設個規察房?”

    一口一聲“五弟婦”,實則把苗娘子根本不當一家人看,才特意點明是“助着管家理事”,後頭的一歇話,那就更是質疑苗娘子失職了。

    “妾身執掌規察房,是老夫人的信任,妾身認爲大夫人如此處理這回事件有失公允且大不妥當,大夫人若然執意懲治徐嫗,那麼明日晨省時,妾身只能和大夫人在老夫人跟前一辯了。”

    苗娘子因着忠於覃遜,實則對王夫人根本就不存敬服,往常禮敬着,那是因爲沒有爭執的必要,可徐嫗的去留不能聽憑王夫人主張,苗娘子也知道族伯勢必不會贊成——很顯然的事,要是族伯不能保全心腹,那麼心腹就不會對族伯言聽計從,這個家,族伯是絕對不會交給王夫人全權掌控的,結論就是族伯必須保住徐嫗。

    都不用稟報族伯決斷了。

    當然,覃遜不會直接收買心腹暗中牽制大兒媳,這些人手都是由覃攽夫婦恩絡管控,不過這並不會影響結果,因爲覃攽夫婦是唯覃遜之令是從,苗娘子失了人心,就等同於覃遜失了人心。

    而關於這些,都在周小娘和芳期的算計中。

    十多年來,芳期還從沒如此期盼過哪回晨省,而這天清早,她竟然沒讓三月喚醒就自己醒了,在王夫人院子裏罰站時都顯得格外的精神抖擻,不知就裏的四娘一眼眼看她,莫名也把自己的胸膛挺了一挺。

    雖說兩人現在的關係有了緩和,可四娘愛與芳期爭鋒的習慣一時還沒改徹底。

    老夫人的習慣,天大的事都不能妨礙一日三餐,所以不管是爭論也好,計議也罷,那都得等早飯後纔可以進行,而今日當老夫人一停箸,苗娘子便進來了,老夫人自然就明白了家裏有事需要她處決,卻仍不慌不忙的,先漱了口,嚼一枚丁沉香圓,這種香藥可以噙化,既能使口氣清新又能養身美顏,是貴婦貴女常備。

    待把香藥噙化,還得緩緩喝一盞茶,老夫人這才慢條斯理詢問苗娘子“何事”。

    並沒讓孫子孫女們迴避。

    老夫人素知苗娘子只有當遇事不能決斷時纔會稟她處決,讓後輩瞭解幾分家裏的事務自然大有必要,且要真是不適宜小郎君小娘子聽聞的事,老夫人也相信苗娘子不會選在晨省的時候稟問。

    所以芳期他們都順理成章的聽說了發生在內庫局,這一件也算悚人聽聞的事件了。

    誰用如此殘忍的手段虐殺一隻可意的獅貓?連四娘都覺得她家二姐雖然蠻橫,但養的那隻金簪插玉瓶卻並不可恨,淘氣歸淘氣,從沒對人張牙舞爪,趴人膝頭上半睜着翠綠眼珠時格外地可意,但這隻獅貓,頭被斬掉了?

    覃芳姿聽苗娘子說到和母親的爭執,兩截眉頭間才真正浮現出幾分怒意,可又想到母親日日都不忘的叮囑,讓她就算是在自家,這段時日也要表現得溫文爾雅,不可再像過去一樣怎麼想的怎麼說,怎麼說的怎麼做,她才狠狠地忍了幾忍胸口的燙氣,抽噎兩聲:“太婆,孫女昨日聽說那狸奴死得這樣慘,晚上就做了噩夢,狸奴在夢裏竟然也是有些魂的,它說它死前又怕又疼,還說那些人恨毒了它,原是因它乃孫女所養,是孫女這養貓的人沒有看好它,它摔了碧碗,害僕婦們擔驚受怕,僕婦就殺了它泄憤,太婆,孫女一想到家裏竟有僕婦這樣恨孫女,更是害怕了。”

    害怕?害怕今天早飯時有你愛喫的鮑汁浸脆肚,你還喫得眉開眼笑的?芳期在心裏暗暗懟了一句。

    但她今天是來看戲的,可不是來唱戲的,自是緊閉着嘴巴保持緘默。

    老夫人便衝苗娘子道:“我聽大婦的處治辦法也並沒有什麼不妥,怎麼侄婦你竟執意反對呢?”

    “回老夫人,妾身認爲徐嫗並非虐殺獅貓的人,不能因她是內庫局的管事,就責罰她。”

    王夫人冷笑道:“關於這事,我都懶得和弟婦爭執了,弟婦下頭察糾此事的管事段氏已經候在了院裏,請阿家也聽聽段氏的說法。”

    老夫人頷首。

    段氏這才被喚進來廳堂,先是行禮,才低着頭回稟了她所謂的察證。

    芳期默默打量段氏,看上去倒是個利落的婦人,說話也極有條理,難怪能選爲規察房的小管事,屢屢想要報復她家太翁的心腹僕媼,結果硬是沒被五嬸抓住大把柄發落了。

    只聽段氏說完怎麼發現那些摻了迷藥的魚乾,緊跟着又說怎麼審問的昨日下晝,清察完內庫下鎖關庫的僕婢:“內庫局一個值至少是五人,奴婢以爲行爲這等毒惡事,應當不會當着衆人面前做,這五人都說昨晚下鑰時明明沒見那隻獅貓,奴婢認爲她們沒有說謊。可這幾個奴婢下鑰離庫後,鑰匙必須上交規察房,直至今早內庫局當值的人點了卯,才能再領內庫鑰匙開庫。

    卯值也是五人,一開門,就見貓屍,這足證昨日內庫下鑰後,必是有人再開了內庫門,將貓屍放進內庫,而昨日閉庫後,就只有內庫局的管事徐氏還有一把備用鑰匙了,也唯有她才能做成這事。”

    苗娘子道:“鑰匙有兩把,一把固然是徐嫗保管,另一把則是規察房保管。”

    段氏道:“可內庫上交的鑰匙自來是由苗娘子親自保管,這……奴婢不敢質疑苗娘子……”

    “侄婦當然不會行爲這樣的事體。”老夫人蹙着眉頭。

    “老夫人,內庫等夜間需要下鑰的房局,鑰匙上交後雖是妾身保管,但並非只有妾身一個經手的人,所以不能排除規察房經手收送鑰匙的人完全沒有嫌疑,且如果這事真是徐嫗犯下,她爲何要將獅貓虐殺後丟進內庫,讓自己擔上嫌疑?”苗娘子道:“所以妾身認爲,僅憑這些推斷就將徐嫗送官,太過草率了,而今官家在皇城外置登聞鼓,民衆但有冤情且臨安府衙未能審明,皆可擊鼓鳴冤,所以官衙審判刑案極其謹慎,而這起事件,若仁和縣衙斷了個罪證不鑿,相邸便可能會被質疑冤枉良民,關係到相公的官聲,相邸的名譽,即便大夫人主張徹察嚴懲,也應當更加謹慎。”

    五嬸不愧是五嬸啊,說得話有理有據,而且十分機智地把相邸裏一件其實芝麻綠豆般的家務事,直接上升到宰執官聲和滿門名譽的高度,大約也是想到這件事情王夫人絕對不會息事寧人,徹察是必需的了。

    芳期坐在角落裏低着頭,卻悄悄觀察老夫人的神情,很驚喜地發覺老夫人臉上那一層薄慍。

    這不會是針對五嬸的。

    因爲如果是針對五嬸,老夫人臉上就不僅只一層薄慍而已了。

    “事涉規察房、內庫局兩大房局,這件事大婦務必徹察清楚,侄婦也得協助大婦把這事件察個水落石出,我們相邸,雖不會冤枉下人,但也不會縱容刁僕,虐殺主家的獅貓,犯下這樣的罪行,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膽大妄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