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提刑將卷宗放到桌上,饒有興趣看着他。
“回大人,草民”陳天行沉吟一下,說道:
“草民不會。”
陳天行之前的表現的就是個普通道士的形象,若是突然表現出某中神異,怕是會招惹麻煩,不過對此事他也早有對策。
不會斷你說個der啊宋提刑一手扶額,很想罵他兩句,又聽得陳天行繼續說道:
“不過草民雖然不會斷,但昨夜赴刑場之前,家師卻是突然託夢,將此案的一些疑點告知草民,因此草民纔敢一試。”
陳天行一案牽扯的時間太長,一些基本情況衆人自然清楚,也都知道陳天行的師傅,也就是青城道觀前任觀主青元子,早在七八年就已經去世。
難不成是鬼魂託夢
古人素敬鬼神,因此牽扯這種東西,堂上衆人只覺得是後背發涼。
人死之後,三魂七魄便會消失無蹤,除卻那些死前心懷不甘之人,纔有機會化爲鬼魂,混跡陽間。
大部分鬼魂往往因爲執念過重,會迷失本性,殘害生靈,因此各地的陰間神袛,六扇門對這種鬼魂的態度,往往是寧殺錯,勿放過。
“豎子休要一派胡言,”
李知府想當然的將陳天行的這番話語當成狡辯之言:“若在攪亂公堂,大板伺候。”
“慢着。”宋提刑望着陳天行,平淡的眼神驀然變得銳利許多:
“當真有鬼魂託夢”
“不敢欺瞞大人。”陳天行恭聲說了句。
他雖然沒有見過鬼怪,但可以確信這個世界上的卻是有鬼怪存在的,各地也是屢屢有鬼怪之事發生,在百姓中廣爲傳頌。
雖說即便接觸到卷宗,陳天行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破解案件,但這畢竟是眼下他唯一能脫罪的機會了,事到如今,也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好,本官就信你一次。”
出乎陳天行的意料,宋提刑很是爽快的就同意了這個要求,李知府雖然很是不解,不過既然上官都發話了,他除了遵命似乎沒有別的選擇。
備份的卷宗很快送到陳天行手上,而整個案件也是第一次完整的呈現在他的眼前。
城西二十里外,亂葬崗,一白色屍骨橫躺出亂叢當中,仰臥,屍骨通體雪白,僅胸口上下肋骨橫裂,疑似拳腳所至,其餘部位無傷。
身穿黃色襦裙一件,腳上一雙粉色繡鞋,頭骨上方一寸處留有金簪一枚,珠釵一枚。死者是妙齡女子,身長六尺一寸,左右未見兇手痕跡。
僅僅通過一份簡單的卷宗就推測出案件的結果,顯然是不現實的,不過但凡案件總是是會留下痕跡的。
爲了確保不放過任何一條線索,就連各方證詞,陳天行都是逐一翻看。
根據死者黃楊氏之夫黃興霸描述;
黃楊氏生性溫婉,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體在家相夫教子,一年前突然神祕消失,雖組織鄉民多方查找,但仍是一無所獲,直到半年後被官府通報趕往前場,通過死者遺物方知乃是妻子。
而剩下的幾張宣紙,就是張三,王伍報案人的說辭,跟陳天行所知道的大差不差。
陳天行在看卷宗,宋邈同樣也沒閒着,不過他在翻看卷宗之餘,偶爾目光也會督了眼下面的陳天行。
從事刑獄二十多年,他斷案入神,在民間速來威望深重,各路神官他也是見過不少,城隍與他把酒言歡,土地與他吟詩作詞。
甚至於不久,青城府老城隍退位以後,他就要接手青城府城隍一職,路過青城府看似無心,其實多少也是有事先考察的意味在裏邊。
之所以選擇相信這個小子,不是因爲其他,而是因爲他的師傅青元子,乃是道法精深的高人,早年曾與他有過恩惠,他所收的弟子想來不是大奸大惡之人才對。
宋邈這般想着,就聽得陳天行,擡手道:
卷宗上提供的線索信息,人爲的痕跡太過明顯,屍體上的線索相對來說更爲直觀,驗屍斷案是一名合格偵探的基本素養。
李知府臉上肌肉抽動了下,終於還是按耐不住,怒喝道:“荒唐,來人將這個得寸進尺的小子,給我重打二十大板。”
從方纔陳天行索要卷宗之後,他就憋着一口氣,如今又見他這般得寸進尺,完全視官府威嚴與無物,他又豈能讓這小子這般放肆。
“李大人稍安勿躁。”
宋提刑揮退上前衙役,說道:“本官倒想看看,他這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麼藥來人將黃楊氏的屍骨給我擡上來。”
你嚷什麼嚷,有本事你找物管啊陳天行對這位暴躁的李知府吐糟了句。
此案之前一直未結,所以黃楊氏的屍體依舊被留存在府衙的停屍房當中。
衙役很快將黃楊氏的屍體給擡到大堂當中,後面有位老者隨行,站在長階廊柱旁,駐步不前,望着大堂裏的情景皺眉不語。
陳天行目光在老者滿是創傷的雙手停留片刻,就並未在意了。
常年接觸屍體,各種細菌病毒會侵蝕手掌,所以在古代,驗屍絕對是個有生命危險,有技術的行當,看來這位老者便是青城府的仵作了。
將白色紗布徹底掀開,就見擔架上,零零散散的白色骨頭,倒是能清晰的拼湊出一個人的輪廓來。
依照驗屍流程,陳天行用醋洗手,取來白色毛巾擦拭乾淨後,又鼻抹香油。
因爲白骨已經沒有屍臭,所以大姜倒是不用在含在嘴裏,做完這一套後,這才帶上雙層白布手套,蹲在擔架旁,上下打量起來。
男子骨白,女子生孩子時,骨頭會出血,所以骨頭是黑的,黃楊氏育有一子一女,整體骨架看上去略顯黯,這點倒是不假。
陳天行將骷髏,白骨一一捧放在手中細細觀察,又着重在屍骨胸口中那兩根斷裂的肋骨看了兩眼,眼中漸漸閃爍着思索之色。
胸口骨架上的傷痕絕對是致命傷,但想要達到一擊致命那種效果,非成年男子無疑。
一年前,陳天行不過十六歲,正是發愁生計,營養不良的時候,又那裏會有這麼大力氣。
可經過檢驗,黃楊氏屍體看上去的卻沒有其他疑點。
難不成猜錯了
陳天行眼神有些慌亂,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這b已經裝出去了,若是待會啪啪打臉
冷靜,冷靜他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將思緒轉移到眼前的骨架上。
致命傷傷痕處是在前胸胸口處,疑遭拳腳後,肋骨斷裂壓迫心臟導致死亡。
是蓄意謀殺
不對,黃楊氏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很少與人結怨,而且若是蓄意謀殺,又何必赤手空拳呢。
手持利器他不香嘛。
但若不是蓄意謀殺,那裏會有人故意用盡拳腳力氣,直接往妙齡少婦胸口處攻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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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天行緩緩閉上眼睛,竭盡全力讓自己思維代入到死者身上。
不是蓄意謀殺,胸口處卻有致命傷痕,這說明兩人之前是經過一番搏鬥,但全身屍骨除了胸口處,其餘各處手腳又沒有其他傷痕
等等
一絲靈光突然閃耀在陳天行的腦海裏,他睜開眼睛,捏起根屍骨,來回打量一番,嘴角漸漸揚起一抹笑意,喃喃道:
“任你千般變化,還是逃不了我這雙火眼金睛。”
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小夥子,一臉笑意的看着根死人骨頭,這副畫面多少顯得有些怪異。
衆人的目光都是聚焦在陳天行身上,想要看看他究竟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陳天行將骨頭放置原位,起身拱手說道:
“稟告大人,此案的真相,草民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