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郡主今天也想做鹹魚 >第二百八十九章
    宣華眼眶發紅:“是,我都知道了……”



    容後是她的繼母,父皇在世時,夫妻二人多有恩愛,她是看在眼裏的。



    可後來,父親突然中毒殯天,容後卻改嫁了他人,明明是伉儷情深的兩個人,卻在一夕之間相隔兩端,縱然容後無奈,可到底她改嫁卻是事實,宣華公主氣憤之下,自然將容後恨到了骨子裏,可如今,繼母卻去得那樣突然,叫她連怨怪都來不及……



    她面色有些蒼白。



    遊鳳青看着有些不好,不由伸手去攙她,又看一眼陳念,不欲再惹妻子傷懷,忙轉移了話題:“昨日,我入過宮了。”



    頓時,幾雙眼睛齊刷刷地朝他望來。



    “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遊鳳青左右看了一眼:“我們回府裏說。”



    見陳念要走,不由輕咳一聲:“你也來。”



    二人的身份,是十分尷尬的——



    他的年歲,與陳念相差無幾,可偏偏陳念嫁了泰山羊氏的五郎,他卻娶了羊氏五郎胞妹的繼女,關係有些紛亂,二人每每見面時,都有些尷尬。



    是以,若非必要,二人從來不肯輕易碰面。



    可今日卻這麼巧……



    被點了名,陳念自然不好再離開,縱然心焦如焚,到底是將心頭的事暫且放了放,又暗歎一聲,方纔隨遊氏夫妻重回了府裏。



    廳堂開闊,實在不是說話之地。



    遊鳳青不過略一猶豫,便帶着幾人去了書房。



    屏退衆人後,他親自動手,將所有的門窗掩上,幾人對坐到一起後,他才壓低了聲音,將昨日的所見所聞和盤托出:“昨日,我照例入宮去請陛下的脈,可陛下不肯見人,縱然連我也被攔在了外面……”



    昭帝與他相交多年,縱然中間曾經有過背叛和誤解,可到了後頭,二人仍是走得十分近的,昭帝又在南地多年,並不十分信奉北地巫醫的那一套,憤多種機緣巧合之下,用得最多的大夫,便仍是遊鳳青。



    三日一診脈,總是免不了的。



    但昨日,卻有些奇怪。



    昭帝心緒不佳,不肯宣人入宮,他又是喜好刨根究底的人,自然要在宮中多方打聽。



    這一打聽,果真叫他曉得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宮人們說,趙貴嬪一向待容後忠心耿耿,如今皇后驟然離世,趙貴嬪傷心之下,也跟着一道去了,陛下感念趙貴嬪與容後之間的深情厚誼,便特加封了趙氏爲左昭儀,如今與容後的靈柩正停放在一起……



    “趙氏身份地位,又目光短視,從來在宮中橫行霸道,並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對於容後這個使她得寵的人更恨得如眼中釘一般,容後去了,她只會拍手稱快,又如何會傷心得‘去了’?”



    遊鳳青輕哼一聲。



    見衆人都皺眉將他盯着,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跑題了,不由拍了拍腦袋,方道:“這種鬼話,我素來是不信的,所以昨日我並未出宮,待到入了夜,便去了二人停靈的地方……”



    容後離世的消息,他是早就曉得的——這些年來,容後總是遮掩着不肯叫他診脈,以爲這樣便能逃得過他的眼睛,可容後卻偏偏忘了,一個大夫,不一定非要把脈才能看得出對方的身體狀況。



    容後的身體,是一日比一日更加虛弱,面上,也多是浮着一層淡淡的死氣。



    薨逝,不過是早晚的事情罷了。



    這些年來,他也曉得容後活得有多辛苦——揹負了整個南地的罵名,所有親眷的怨恨和不理解,還有丈夫的死別和女兒的生離,身處在那個高不勝寒的位置,她的無奈和辛酸只有極少數的人才知曉……



    那也是個苦命的人啊……



    所以,在容後求着他讓他幫忙隱瞞病情的時候,他實在是拒絕不了,便在昭帝每每詢問之時,只道一切都好——不過是覺得,或許死亡於這個顛沛流離大半生的婦人來說,纔是最好的解脫。



    遊鳳青的重點,主要放在這個突然暴斃的趙氏身上。



    趙氏在宮中一向活蹦亂跳地,礙着陛下的面子,他也勉強替趙氏診過幾回脈,自然曉得這婦人身體有多康健。



    屍體是說不了謊的。



    “容後與趙氏的容顏,都被宮人仔細地收斂過一番,又是已經故去的人,縱然身份尊貴,可到底只是沒有了生命的軀殼,宮人忌諱,不肯仔細打量,可我卻瞧見趙氏脖子上分明有傷。”



    是指印,完完整整地五個手指頭,扼在她的咽喉上,生生地叫她斷了氣。



    衆人心中不由一緊,幾人對視一眼,都有些猶豫:“你是說,是有人殺了趙氏,然後僞裝成趙氏自戕的模樣?”



    在皇宮大內,能有如此權柄的人,實在屈指可數——不,是隻有一個。



    但有些話,卻只能點到即止罷了。



    遊鳳青點了點頭。



    “我只恐近來不會太平……宣華,”他握住妻子的手,想要寬慰地笑一笑,可心頭沉重,怎麼也笑不出來,便只是沉着一張臉:“我們可能又要搬家了……”



    昭帝此番作爲,定會惹人起疑,若是這件事被捅破,只恐朝政會有大亂。



    宣華搖了搖頭:“不過是搬家罷了,這也算不得什麼……”



    這許多年來,父親二人總是一個跑,一個追地,多處奔波,她也早習慣了居無定所的日子,如今再要搬家,若能遠離長安這個是非之地,或許是福非禍。



    只是,如今容後一死,那件容後堅持了大半生的事,只怕會成爲她心頭永久的遺憾。



    “搬離長安,也算不得什麼。”宣華道,又嘆一聲:“我只是想到母親,她尋了大半生的妹妹,始終沒有找到,想來她是帶着遺憾去的……我總要,總要替母親將妹妹找到纔是。”



    她低聲抽泣起來。



    這些年她東奔西走,爲的便是尋到父親留在世上的另一滴骨血,她的妹妹。



    提到那件事,衆人都有些沉默。



    唯陳雲樵面上閃過一絲深意。



    淡淡的,極難叫人察覺。



    這些話,也是老生常談了……



    但見着妻子難受,遊鳳青也覺心情沉重,不由伸手去輕拍妻子的背安撫她:“沒事,總有一日,我會陪你一道尋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