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郡主今天也想做鹹魚 >第七十三章
    當年季笙被抱回來的時候,王爺雖然對她的生母閉口不提,可這世上多得是瞞不住的祕密。



    不過是看有意或無心罷了。



    府裏突然多出來一個女嬰,無論是在王府,還是在外頭,都很該尋一個說法,才能全了這女嬰的身份。



    永安王妃自然不甘自己如傻子一般地幫旁人養孩子,便派了玉嬤嬤四處打聽,又耗費無數人力財力,終於摸到王爺養在外頭那女子的身份——



    陛下是開國皇帝,又在南地爲質多年,見慣了南地的風土人情,又十分神往,天下初定後,百廢待興,無論是衣着還是科舉,都模仿了南地的習俗,征戰四方的將帥們也見過南地風情,江山平定,便都想找些消遣的樂子。



    便在那時,一種北地從未有過的新興行業應運而生。



    當初攻打南地時,見到南地富庶,高門大戶多養戲子優伶,端的是風流婉轉,十分撩人。



    但北地卻不同。



    北地不過是新朝,百廢待興,士族們一向被南人稱爲“蠻荒”,縱是風土人情,也似總帶着大漠的荒涼和廣闊——與南地的溫柔小意,江南水鄉完全呈現出兩個極端。



    但無論南北,只要是人,追求美的心思卻始終如一,南地有戲子優伶,北地高門十分嚮往,又是驟然暴富,便都學着南地的習俗,愛攀比的豪紳們便也在府裏養起了優伶們。



    不過,那是北地戲曲剛剛興起,縱是要養,也多是養了北地女子,可大漠的風沙造就了北地女兒與南地女兒完全迥異的風情,縱是被細養着每日勤耕不綴地練,與小鳥依人的吳儂軟語比起來,卻像是始終差了些什麼似的。



    恰在那時,一隊南地來的戲班不知何時來了北地,聲勢十分浩大,裏頭的花旦娘子一夜爆紅。



    身段窈窕,姿態風流,一把嗓子如清鶯黃鸝般,她一出現,便吸引了無數高門貴胄蜂擁而至。



    可以說,那花旦娘子一出現,便叫爲南地優伶神往的高門貴胄們頓時覺得府中養的小戲子們頓時失了滋味,莫說是唱腔,便是單立在一處,便立時能判個高下來。



    而永安王,便做了那豔冠長安的花旦小娘子入幕之賓。



    爲她置了行頭,爲她賃了院子,又爲她耗資無數,將整個戲班都養了起來不說,還叫那小娘子單隻爲他一人唱戲。



    十分恩寵。



    再後來,那小娘子有了身孕,生了個有不足之症的孩子……



    當年的事,玉嬤嬤正是其中一個最重要的參與者,無論事情過去多久,又塵封十數載,但當今日季笙一提戲子,那些記憶便如潮水般涌出,仍是新的,鮮活的,帶着熱氣的……



    “娘娘。”



    蒼老的雙手握住了永安王妃冰涼的手掌,“中元節將至,四姑娘又一向體弱,說不得果真是衝撞了什麼……”



    “那與我何干!”永安王妃控制不住地顫抖着,但嘴裏卻始終不肯服軟:“當年那些事,都是他造的孽,如今卻想來報復在我身上,這又是什麼道理?!”



    她恨的咬牙切齒:“你,你去,去叫他來!”



    那個“他”,是什麼人,玉嬤嬤自然曉得,她不敢耽擱,忙急急地去了聽荷齋。



    永安王正在與寄荷側妃用飯,兩個人親親熱熱地坐在一處,見玉嬤嬤來了,也並不在意,仍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喫的火熱。



    玉嬤嬤冷眼瞧着,這位側妃果真人如其名,生得貌美,直如一支夏日清荷般亭亭玉立,她身側的永安王卻……



    頗有些鮮花插在牛糞上的不般配感。



    但永安王是一府之主,玉嬤嬤不敢妄議,待二人一道用完了飯,這才上前去請安:“娘娘請王爺過去正院一趟,有要事相商。”



    “她能有什麼要事?”永安王語帶譏誚,“阿荷回門那日,她身爲當家主母,不好生安坐着等奉茶不說,還敢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將本王趕了出去,又何嘗將本王這個家主放在眼裏?”



    永安王一想起那日的場景,便覺得十分憤怒,直恨不得將那個不肯給他面子的婦人休回孃家去——最後還是寄荷勸他,不住在他面前爲永安王妃求情,這才叫他打消了那個念頭。



    如今卻又來請他?



    他冷笑一聲:“請什麼請?你家主子既然將我趕了出去,便老老實實在正院待到死!滾下去!”



    他尚且還在生髮妻的氣,又加之那日他被趕出去之後,礙於髮妻身後的家族勢力,並不打算真跟那婦人計較,可妻子卻並未遞過來半張梯子叫他下,他又如何能忍?



    如今卻遣了玉嬤嬤來請他……



    他看着下頭立着的玉嬤嬤,只覺得就是這個老婦成日跟進跟出地蠱惑了主母,更加對她沒了好氣:“滾,莫拉敗了本王的好心情!”



    玉嬤嬤曉得自己此番前來定要受一番折騰,她見慣了風浪,不過幾句無關痛癢的斥罵,並不放在心上,便一直留着不肯走,永安王見此,更加不耐煩,不由行到她面前來,擡腳便想踢這老婦。



    腳剛擡起,卻被一隻細嫩的手抱住,阻了他的動作。



    永安王不由勃然大怒,正要將那隻手踢開,卻聽得一聲嬌嬌的痛乎,低頭一看,竟是先還伴在他身邊喫飯的寄荷側妃,頓時心頭一顫,忙將已擡到一半的腳收回來,又急急去將寄荷側妃抱起,聲音顫抖:



    “阿荷,你做什麼?!一個老奴才,值得你這樣護她?”



    寄荷側妃卻並不在意他的話,只用手一遍遍地替永安王順氣,笑容卻十分燦爛,叫永安王一看,便覺十分熨帖。



    話也說的好聽:“有王爺在妾身邊關心着,縱然妾身上再痛,心裏也是甜着的呢。”



    永安王看的心癢,不由去握她的手,剛一碰上,她卻輕呼了一聲,永安王忙將她手拿過來,見原如羊脂白玉般的手上紅腫了一大塊,不由大急:“去,快去請御醫來!”



    語氣十分關懷,與聽到永安王妃時的態度天差地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