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郡主今天也想做鹹魚 >第八十八章
    上一次被人如此珍而重之地對待,還是……



    不,沒有上次。



    自她有記憶以來,便從未被人如此鄭重地對待過。



    於寒風瑟瑟中,季笙本能地打了一個突。



    及後她飛快地清醒過來,勉強穩定住心神,這纔將他的如玉雕般的手按住了,笑得十分勉強:“我無事,你不必爲我擔憂。”



    少女容貌稚嫩,未施脂粉,有一種天然去雕飾的清麗,縱然眼眶微紅,面頰上掛着淚珠,也如梨花帶雨般。



    無端惹人憐愛。



    陳雲樵單只是這樣看着,他便覺得心跳漏了半拍。



    若非今日時機不對,他定是要……



    他忙移開了目光,以手抵脣地咳嗽了一聲,這才執了少女的手拉着她到了香丘前方。



    面前,是一塊已經近乎腐朽的木碑。



    “這裏頭藏着所有你想知道的祕密,阿笙,”他認真地望着少女,無比鄭重地望進她的眼底,“阿笙,你可欲開啓這個塵封多年的祕密?”



    “一旦做了,你便再無退路,或許你的人生會因此改寫,從此富貴無極,又或者,這是一場滔天大禍,你自己,你的父母姊妹,你所有珍視的人都會因此而死,若是在這樣的條件下,你還想要知曉這個祕密嗎?”



    季笙疑惑地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木碑粗陋,被經年的風霜侵蝕許久,早已殘破不堪了。



    上頭或許曾填過朱漆,但如今顏色脫落,只剩下斑駁的痕。



    即便這樣,季笙仍看清了上頭寫着的字:紫鈺之墓。



    不過是十分簡單的四個字,後頭並無署名,也不知是何人所立,她唯一能知曉的只有這字跡十分拙劣,並不十分熟稔。



    或是這位紫鈺姑娘年紀輕輕便隕了命,又不知是什麼原因並未被葬入墓地,但好在仍然被人惦記着,這纔在如此偏遠的地方替她起了香丘,又刻了碑……



    不知怎的,季笙覺得心中十分難受。



    她愣愣地,將這塊粗陋的木碑望着,足望了許久之後,她才終於想起些什麼來,轉過頭,但見陳雲樵滿臉都是凝重,不由一愣。



    記憶中,似乎還從未見過他如此模樣。



    季笙心中一顫。



    她張口,只十分猶豫地發出一個音“:你”,便戛然而止了。



    這一刻,無數記憶紛至沓來。



    小小的女童穿着單薄的舊衣在王府裏頭受盡欺凌,七歲的季蘭追在後頭丟她泥巴,一邊丟一邊罵:“季笙寄生,戲子出身。”



    不。



    她不是戲子出身。



    她抱着頭,痛苦地蹲了下去。



    但命運不會就此輕易地放過她。



    在她的淚眼磅礴中,目光卻十分明晰地閃過幼時的一幕又一幕。



    是王府下人們的竊竊私語,說季笙的生母不過是一個戲子優伶,草芥般輕賤,枕邊人多得如過江之鯽,也不知這抱回來的四姑娘究竟是不是王爺的血脈。



    是永安王妃十數年如一日地在她的粥飯中下藥,卻又不肯叫她輕易地死去,只讓她受盡病痛的折磨,以報紫鈺婦人的奪夫之仇。



    是永安王從來不肯眷顧她這個庶女,恨她的出生奪走了外室的性命,叫他痛失所愛,便一日復一日地無視她的存在,眼睜睜地看着她在雲舒院裏掙扎沉浮。



    幼時的痛楚一幕又一幕地如走馬燈般在她腦海中浮現,每一幕都帶着無盡的折磨和痛楚。



    季笙再也承受不住,伏地嚎啕大哭起來。



    她這一哭,陳雲樵頓時便晃了,忙去拉她,她卻不爲所動,他便也只好跟着半蹲下來輕輕地拍她的背安撫她:



    “阿笙,你若不願,便罷了,我不會逼你,你莫哭,你不高興便回去,回去罷——”



    正手足無措地安慰着,眼前卻突然光芒大盛,伴隨着一道炸雷,不過一瞬,便已噼裏啪啦地落下雨來。



    二人毫無防備,頓時便被淋溼了,陳雲樵顧不得其他,一把打橫將仍未緩過神來的季笙抱住,目光微微一凝,便朝着一個方向衝了過去。



    那是一間十分簡陋的木屋。



    屋子雖小,但能抵擋風雨,二人一衝進去,這才鬆一口氣。



    季笙底子弱,又受了雨,立時便連打了數個噴嚏,陳雲樵見狀,忙要去脫自己的外裳,但手一觸碰到自己的衣裳時,卻不由苦笑一聲。



    他和她,兩個人都被澆了個透心涼,哪裏還有乾燥的衣裳替她披上?



    “你在此處等我,莫要亂走。”



    他囑咐一聲,還不待季笙迴應,已幾步踏入大雨中。



    季笙眼睜睜地瞧着他遠去的背影,不知他到底要去何處,可如今這屋子只剩她一人,她自然是要確保自己的安全的。



    她先將身上的衣裳擰了擰,這才重新站起來,四下打量。



    這屋子,陳設雖然簡單,但每一樣都獨具匠心,木頭被打磨的十分光滑不說,還塵埃不染。



    等等!



    一塵不染?



    這屋子莫不是有人住不成?!



    她心跳頓時漏了半拍,忙提高了聲音問道:“有人嗎?小女子路過此地,只是暫且進來避一避雨,還請主家行個方便!”



    她一說完,便停住了,但等了半晌也未等到任何人的聲音,不由有些失望。



    或許是出去了……



    她到底不敢擅闖內室,只好又站到了屋檐下,但見小屋旁邊做了承雨的屋子,心中頓時一喜。



    實則也算不得屋子。



    不過是用幾根柱子撐起來的茅屋,連牆壁也沒有。



    但下頭卻放着一堆乾柴……



    季笙摸着牆邊一寸寸地往那堆柴旁邊挪,衣裳仍卻被雨水飄溼了老些,但她卻不在意——左右衣裳早都溼透了,這又有什麼打緊?



    有了柴,縱然這雨再下一天一夜,她也是不懼的。



    季笙拿了一根木柴,本能便去柱子下頭摸火摺子。



    實則此地她不過是第一次來,但不知怎的,她卻本能地覺得這個地方十分熟悉似的,無論是那間小屋,還是這柱子下的火摺子,果真叫她摸到了。



    她拿出來,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果真瞧見火星一亮。



    季笙頓時大喜,忙不迭地分成一小捆柴來,顫抖着去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