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郡主今天也想做鹹魚 >第二百四十三章
    至少是目前看來於她最有利的了……



    她同季笙道:“那家的郎君,我聽你父親提過,那小郎君雖比你大了幾歲,可男兒家,總是要大一些才知事,也格外疼人些。正巧,你年紀小,他縱看在你與他歲數的差別上,也自會格外遷就你些。”



    荷包裏東西裝得多,有些發沉,幾要墜得季笙連腰都直不起來似地。



    她目光只停留在那隻藥碗上頭一滴要落不落的,搖搖欲墜的藥液上。



    “那戶雖是長安人,可他家世代經商,倒也算得上富庶。阿笙,你雖是王府千金,可到底只是個庶女,如今雖養在我身邊,也有了這嫡女的名頭,可這長安城裏的人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曉得你的出身,她們又怎肯低就?京裏頭的,咱們本就尋不得,與其如此,倒不如將眼光放遠些,到外頭去尋。”



    她看向季笙,目光中滿是慈愛,唯眼底最深處,一滴氤氳的墨悄然翻涌。



    “這些日子以來,母親也一直爲你的愁着呢。你父親那個人雖素日糊塗了些,可到底你是他的親生骨肉,他自然也不會害你。”



    可恨之入骨,也是真的。



    季笙雖稱不上記憶甚佳,可那天躲在簾子後頭的那番話實在太過刻骨,縱然她想要忘記,卻因時間甚短,尚且來不及。



    “父親待阿笙,自然是好的。”



    季笙有些言不由衷。



    但她的無奈聽在永安王妃耳中,卻算不得什麼大事,她便只是道:“你能如此想,便再好不過了。”



    永安王妃坐起身來,修長如玉的手背玉色錦被幾要融爲一體,季笙遠遠瞧着,只覺從未有過的身心俱寒。



    “阿笙,你嫁過去,雖只是妾,可那家既是富戶,自然也不會短了你的喫穿,你莫怕,姑娘家,都有這麼一遭,待你日後嫁出去,曉得了對方的好,縱是今日百般不願,日後回想起來,也只會當今日不過是一時糊塗罷了。”



    她將季笙冰涼的手拉到自己掌中,輕輕地拍了拍,彷彿寬慰:“你是有大造化的人,母親相信你無論處於何種境地,也只會將自己照顧得好好的,是不是?”



    就像那些年那麼多的毒藥,一劑一劑地喝下去,她不也安安穩穩地活到現在?



    如今不過是定了一樁婚,嫁一個人罷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永安王妃嘴角微翹,笑容如三月春風和煦,帶無盡的快意。



    對方允諾,只要她將這庶女嫁過去,她的心願,也能達成一般——皇后那條路,既成了死路,她不是傻子,自然也曉得另擇一條路走下去。



    然,掌中的那隻手,卻始終冷冰冰的,仍她怎麼捂也捂不熱。



    但,無妨。



    永安王妃所求的,原也不是季笙對她的“暖”,自然也不在意她的心意。



    “好了,夜已深了,你回來得這樣晚,怕是也沒有好生休息,快些回房去睡吧。”



    她下逐客令。



    季笙木木地站起來,只覺渾身僵硬,走路都是同手同腳地,如失了養護的既器械般,每一個關節都隨她走路的動作嘎嘎作響。



    行到屋外,周圍伺候的人都已躲得遠遠地,唯她一個穿得單薄,立在廊下,雪紛紛揚揚地落,滿目皆是冰冷的慘白。



    天地彷彿失了顏色,便只餘無邊際的白,唯牆角處一株臘梅開得正盛,幽香四浮,那麼準確無誤地往她鼻子裏鑽。



    季笙放輕了腳步,行到梅樹旁,伸手摺一支,褐色樹幹上淺黃的五瓣花朵圍在一處,上頭幾粒落雪沾了皮膚的溫度,很快洇成小小的一灘水漬。



    “姑娘喜歡臘梅不妨多摘些帶回去插瓶,也好薰一薰屋子,叫我們聞一聞梅香。”



    有油紙傘撐到她頭頂上,替她隔絕出一方乾淨的天地。



    傘下佳人年幼,帶滿臉的笑,親近且溫暖。



    是阮娘。



    她不知在這雪裏頭立了多久,鼻子和手都凍得通紅,肩上積了雪,唯面對季笙時面上帶着的笑卻比火爐來得更令人覺得溫暖。



    季笙笑了笑。



    “梅香太多,容易頭暈,便只這一支已很好了。須知過滿則溢,阮娘你在我身邊許久,卻怎地忘了?”



    然,話剛出口,她心頭卻是重重一跳——



    過滿則溢,是過滿則溢!



    她還用這話教訓阮娘,卻渾然忘了,自己這些日子以來過得實在太過順利,竟將這樣重要的話也忘了,便得意忘形起來。



    若不是過滿則溢,今日,她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姑娘教訓的是。”阮娘笑,手卻舉得穩穩地,“日後且還長着呢,無論如何,婢子們始終會一直跟在姑娘身邊,叫姑娘教訓一輩子的。”



    季笙有些意外:“你們?”



    阮娘便朝一個方向努了努嘴,笑嘻嘻地道:“可不正是我們。”



    季笙不明就裏,不由朝她所指的方向望一眼,待看清前頭撐傘站着的一羣人時,不由一愣:“你們怎麼來了?”



    燭火明滅,雪地卻雪白,亮堂堂地,將那幾個侍女的容貌都照得一清二楚。



    見季笙望了過來,不由都齊齊地向下矮了矮身子:“天寒風大,婢子們特來迎姑娘回房。”



    “不過幾步路罷了,又哪裏值得你們這般興師動衆?”季笙哼一聲,別過頭去,不叫旁人看清她眼中閃動的淚,唯腳步卻不肯停,直朝着香茗幾人走去。



    衆人連成一個小小的隊伍,撐着傘走在雪地裏,不過寥寥數步,便到了後頭的碧紗櫥,屋裏炭火燒得旺盛,紅泥小爐裏頭水正沸騰,提起來衝到茶盞裏,頓時,茶香四溢。



    薰香爐裏烤了栗子,香甜的氣息正蔓延着,暖暖的,偶爾爆開,發出窸窸窣窣地響聲。



    有人從她手中接過臘梅,尋一隻白淨瓶盛起來,裏頭放了水,足可養活幾日。



    “姑娘快來,我們烤栗子喫。”



    爐邊,一張笑臉擡起來,招呼季笙過去。



    季笙心裏軟的幾能滴出水來。



    雖是隆冬,但她卻已在這冬日裏頭覺出幾分難得的暖意。



    她搓着手,眼巴巴地坐到了爐子邊上,伸手便想摸栗子,但剛一動,卻被香茗瞪一眼:“姑娘事情不做,倒是想喫現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