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郡主今天也想做鹹魚 >第二百五十五章
    滿室漆黑,他卻穿一身月白,腰間的荷包隱約發着光芒,照出衣裳上繡着的雲紋一角,彷彿踏着凌波的神仙,踏着月光而來。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你要照顧好她。”



    寄荷側妃捂着嘴笑:“她如今事事有人關懷,又哪裏須得我來照料?”



    那人便掃了她一眼。



    縱是滿室漆黑,根本看不清楚任何東西,可在那一刻,她卻分明感覺到對方眼神熠熠,彷彿正散發着某種似警告似神祕的光芒。



    她心裏沒有來地一陣緊張:“我知,我知道了。”



    有些泄氣的模樣。



    “這樣便好。”他在桌邊坐下來,伸手取一盞熱茶,卻不喝,只捧在手裏,以茶水的溫度來溫暖自己的指尖,“我是最信任你的,你知道。”



    “是。”



    寄荷側妃低下頭來,“我自然是知道的。”



    正是因爲最“信任”,才被他從那麼多人裏頭挑選出來,不遠千里地從南地送至北地,然後入了永安王府做妾……



    她苦笑着,手放在自己有些隆起的肚子上:“時間好快,如今,如今我孩子都有了……”



    她還沒有來得及將那些話宣之於口。



    然,他卻明白她說這話的用意。



    可他從來不肯輕易與人希望,縱是聽得這話,也只是皺了皺眉,反提起另一件事來:“聽聞你讓永安王與你打了一套玉飾?”



    語氣沉沉,聽不出情緒。



    然寄荷側妃卻曉得他這樣已經是不高興了,心裏便也跟着直往下墜:“是,我見那樣玉飾實在好看,又嵌了我的名字,便十分喜歡。可我曉得不能拿她的東西,只好叫王爺與我打了一套相似的。”



    黑暗裏,她看不清對方的表情,然手卻下意識地向腰間摸去,觸到那處的瑩潤時,心中方纔微微鬆了一口氣。



    又笑:“公子覺得如何?這北地的工匠,與南地技法可有不同?”



    她曉得他身上有夜明珠,也不點燈,只在黑暗中摸索着朝他遞了過去。



    然她的手卻在觸到他的那一瞬時,他本能地側了側身子,眉毛也跟着略皺了一下:“毀了吧。”



    寄荷側妃以爲自己聽錯了,不由疑惑地笑一聲:“你說什麼?”



    果真沒有聽懂。



    他淡淡道:“這樣的東西,實在不襯你。將它毀了。”



    態度一如往常的高高在上,說得那樣理所當然。



    可寄荷側妃卻有些不甘心:“我,我沒有搶她的東西,我只是找人打了一件一樣的放在身邊,也好尋個安慰,這樣也不行麼……”



    貝齒將下脣咬着,她滿臉都是不捨:“這樣的東西,是我好不容易纔叫王爺尋人打得,又不是一模一樣,只是有個七八分的相似罷了,這也不行麼……”



    她苦求着,求他“高擡貴手”,放她這一次。



    然,他從來都不是肯輕易遂了任何人心意的性子。



    便在寄荷側妃滿臉的苦求中,他淡淡道:“這件東西,在這世上是獨一無二的,也只屬於獨一無二的她。我實在不欲看到另一個人與她戴一樣的首飾,毀了罷。”



    明明是丰神俊朗的模樣,一笑起來,便如春日輝光,暖洋洋地,照得人通體舒泰。



    然,正是令人如沐春風的他,說出來的話卻如冬日嚴冰,令人不自主地格格發抖:“莫要等我再說第二遍。寄荷,這許多年來,你一直跟在我身邊,是知道我的。”



    她怎會不知呢?



    可,越是這樣,她才越是不捨——唯有將他視爲珍寶一樣的東西留在自己身邊,她方可尋得一二安慰,縱是如今已委身他人,那也,那也……



    她痛苦地閉上了眼。



    眼淚,從眼角處偷偷地滑了下來。



    那麼多的不甘和難捨,到底只成了十分屈辱地應了一聲:“我知道了。明日,我便會命人將這東西毀掉,連渣都不剩一個,這樣你可滿意?”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從齒縫裏頭擠出來的。



    但他一向高高在上慣了,哪裏會去關心屬下的不甘?見她果真應允,他方纔覺得滿意:“這樣便很好。”



    他點着頭:“你知道,我從來不留不聽話的人。”



    寄荷側妃低了頭,再不發一言了。



    屋子一時陷入沉默,黑漆漆地,唯他身上墜着的明珠熠熠生輝,將他衣裳上繡着的雲紋照得如水波一般。



    半晌,他端着茶笑了一聲。



    “永安王對你,倒是極好。”



    遠超出他的所料啊……



    寄荷側妃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那個肥胖的男人麼……



    她嘴裏有些發苦:“王爺待我,一向是極好的。”



    只是,魚和熊掌,都非我所欲也。



    旁人只看得見永安王對她千疼萬寵,幾到了寵妾滅妻的地步,唯她一人身在其中,方知箇中滋味。



    罷了。



    凡事休提。



    她的言不由衷,他聽不出來。



    或許,他聽出來了,但因對方並不在他眼中心上,聽得這些事,便也只當是無關緊要的閒話罷了。



    他便拍了拍手,站起來,“這樣便好。你在我身邊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如今能尋得到一個好歸宿,自然令我十分欣慰。”



    他向前行了幾步,在頹喪地跪在地上的她面前停了下來,伸手將她從地上拉起:“地上涼,你如今已不是一個人了,當心受了寒氣。”



    然,話一出口,他和寄荷側妃卻都是一愣。



    “公子,你,你……”



    她張口結舌地指着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唯他面上卻閃過一絲尷尬:“我是關心則亂了……”



    是他見得那個小小的女孩子,每每總是病弱,下意識地便多關懷些——無論是行爲上的,或是語言裏的,他於那個妙齡的少女,總是不自主地便多了些微的關注。



    “好了。時候不早,我要走了。”



    他尷尬地道。



    好在夜色沉沉,今日佩戴的夜明珠品質也實在不夠——畢竟,他最好最亮的那顆明珠,早已送與他人之手了。



    但卻那麼巧妙地化解了他的尷尬……



    他鬆一口氣,從寄荷側妃面前走了過去,然臨出門前,卻又忍不住交代她:“照顧好她,這是我要你做的最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