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袁梅梅,覺得只要週數不是敵人就好,甚至非常放心的把自己兒子交給了週數,期待着他這個同齡人能把自己兒子引向陽光,走向未來,所以這兩個人都沒察覺到一頓早飯的時間,這小小一張餐桌上的眼神廝殺。
末了,袁梅梅收碗的時候,還叫住了馬上就要出門的江詣:“小詣,你等等小數啊。”
江詣單手把書包帶子往肩上提了一下,大半半開着,他側身站在打開的那一側:“有事。”
“有什麼事急在這麼一時半會。”顯然,急於讓週數帶着自己兒子走向光明未來的袁梅梅並不爲江詣的藉口買單,“你們都一個班的,能急到哪去。”
然後不等江詣開口,她就丟下抹布,去房間催週數了,江詣站在門口都能聽見他媽跟週數那個小辣雞說話的聲音:“小數啊,還忙着呢,不急不急,讓他等一會又沒事……”
江詣嘴角扯了扯,往上拽了下書包,往下走了幾個樓梯。
有袁梅梅那樣催,週數哪能耽誤多久,沒一會,就換好校服,從裏面出來了。
袁梅梅一直送到門口:“路上小心點,中午有空就回來喫飯!”
週數:“好。”
江詣沒說話,點個頭。
袁梅梅絕對是看瓊瑤阿姨的小說長大的,週數不用回頭,都能猜到她絕對是一直在身後默默目送着他們,直到徹底看不見。
週數偏頭擡眼看了眼江詣,很明顯,江詣也猜到了,從三樓走到二樓這一路,江詣什麼都沒說,就走在週數前面一兩步,等一到袁梅梅看不見的地方,這個人立馬就踩了油門,好像跟週數待在同一平方米的空間裏,就會呼吸不過來似的,走得飛快。
週數站在二樓扶手邊,往下看了一眼:“至於麼?”
等週數下了一樓,走出樓梯間,看到外面瓢潑的大雨和站在屋檐下臉色紛呈的某個人,週數笑得不行。
他走過去,擡起手肘,碰了碰身邊的人:“別害羞了,我又沒讓你負責。”
身旁的人早在他說第一句的時候就瞪了過來:“誰害羞?”
“我我我,我害羞。”週數擺出一副很大方的樣子,“是我羞得一大清早就往衛生間鑽,是我下個樓梯都恨不得插上翅膀,都是我……”
江詣此刻的表情沒比外頭的天氣好看多少:“閉嘴。”
週數嘖嘖,好心告訴他:“言論自由。”
“好了。”他逗夠了,從包裏掏出一把雨傘,丟給了旁邊的人,“拿去吧,少淋點雨,你當你全身都是不鏽鋼啊。”
頓時,江詣眼神變了。
瞬間的壓抑。
週數並不怕他生氣,會瞪人,證明心還活着。
其實說來好笑,他和袁梅梅認識不過一個月,他不知道袁梅梅花了十多年都沒能拉回來的人,對他怎麼就有那麼大的自信。
但江詣不一樣,他已經沒有了。
袁梅梅和週數都是普通人,沒有經歷過截肢的痛苦,袁梅梅至少還從頭陪伴照顧過他,而週數就像拿着把鏟子,站在一個巨大的自閉扇貝面前的漁夫。
他天天變着花樣的敲門,希望這個扇貝能芝麻開門一下,但江詣就是不敞開心扉,他有什麼辦法。
週數舉手投降:“別這麼看着我,我可沒趁人之危。”
江詣一時覺得牙疼,他把週數的名字咬着牙唸了出來:“週數,你能好好說話麼?你會好好說話麼?”
氣氛如冰破開,週數露齒一笑:“人家也沒有那麼厲害啦。”
江詣低眼看了週數一陣,最終放棄了跟他比拼臉皮,抓了他送過來的傘,就要往外走。
週數撐開自己那把傘,一步一趨的跟在江詣身後:“喂,走慢點,水濺起來了。”
江詣腳頓了一下,隨後毫不猶豫的狠狠一腳跺了下去,水花四濺,週數溼了半條褲子,連臉上都沾了幾滴。
週數拿手背擦乾臉,一擡頭,就看見江詣眉頭那麼一挑:“別跟着我。”
昨日停了一夜的雨,在所有人都覺得這場秋雨該歇口氣的時候,突然來了個大爆發——嘿,想不到吧!我就是這麼有個性的一場雨!
雨傘呈碗形,暴雨打在傘面上的力道全由撐傘的那隻手受了,週數撐得不高,大雨中,他甚至有些看不清對方的神情。
週數依舊好脾氣:“按道理,你應該先問我爲什麼跟着你。”
江詣不問誰的道理,只說:“我這沒有這個道理。”
週數似笑非笑,語氣聽着有些無奈:“行吧,你說是就是,你不問,那我自己給自己搭個臺階。”
和週數相反,江詣清清楚楚的看到週數擡起了頭,迎上他的目光:“江詣,我……”
剛起了個頭,另一道聲音殺了過來:“誒!!”
週數一頓,話收回嘴裏。
李桐撐着傘,一臉驚喜的蹦噠過來了,“哎呦,還真是你們,週數!江詣!”
“停!”週數伸手,學着交警叔叔剎車一邊停的手勢,“別濺我身上。”
李桐嘖了一聲,嘴上嫌棄,但還是放慢了腳步:“至於麼?這大雨天的,還差這麼一點點水麼?”
李桐走近了,纔看見週數褲子都溼半邊了:“我去,你掉水裏了啊?哪個小王八蛋搞的啊!”
江·小王八蛋·詣:“……”
週數含笑:“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這回成了李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