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你是我的右心房 >第一百零六章 走了
    在江詣十四五歲的時候,他們因爲各自希望對方能聽到自己的心聲而進行過數次談話,可不知道是因爲青春期的男生聽不懂人話,還是老一輩的父母不懂現在的小孩,每一次收場都並不愉快。

    特別是談論到爸爸,那簡直是點燃了導火線,江詣幾乎每一次發火暴躁都是因爲這個,漸漸的,袁梅梅不敢提了,一個爲了他們而犧牲了自己的父親在冗長的歲月裏慢慢的變成了一種壓力,一個禁忌。

    袁梅梅不敢提了,江詣也漸漸變得沉默,男生的長大好像是一夜之間的,在江詣十六歲的某一天,他就突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沉默堅定,也懂得了退讓。

    江詣看着小心翼翼向自己發問的母親,一次又一次的這樣,江詣感到了疲倦:“嗯。”

    袁梅梅一步步走來,略急切,一手抓住了兒子的手臂:“老師呢?同學呢?有沒有欺負你的?”

    江詣低眼,看着她抓在自己的手臂上的手:“沒有。”

    一瞬間,袁梅梅情緒爆發,一貫柔柔弱弱的袁梅梅驚天一吼:“那怎麼還打起架來了?!”

    江詣眸光微沉:“誰說的?”

    “這重要麼?”袁梅梅嘶吼過後,好像脫了力一般,身體向下滑落,她喃喃道,“你怎麼這樣,你怎麼這樣……”

    江詣扶住了她。

    他不知道是誰告訴的袁梅梅,也不知道對方添油加醋的說了些什麼,只能沉默。

    這種沉默對袁梅梅來說無疑是一種默認,她抓住江詣扶着他的手,望着他:“現在的日子不好麼?你爲什麼又要打架?”

    眼淚從眼角流出,順着臉頰落下。

    江詣看見她哭了,表情無變,這十幾年相依爲命的日子,袁梅梅哭過了太多次,有歇斯底里,也有躲着偷偷哭泣。

    江詣知道她太想有個人依靠了,她滿心歡喜的把別人的家打造成了自己的家,一廂情願的把別人的家人當成自己的家人,她在這個美夢裏不想醒來,而江詣吵醒她了:“江詣,媽媽累了,你別折騰我了,放過我吧,求求你了。”

    一句句,完全不像一個母親對親生兒子說出的話。

    江詣沉默半響,然後鬆開了母親的手:“好。”

    他如此答。

    袁梅梅仍在抽泣,她可能都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江詣已然起身,他徑自走向週數的房間,從一進門,他就打算走進這裏,可是一次是歸屬,一次是……再見。

    週數看他推門走了進來,張了下嘴,有點不好說什麼,這屋子本來就不隔音,加上袁梅梅剛纔那一驚天嘶吼,他在房間裏想聽不見也難。

    江詣進來後沒跟週數的說話,他拖過一直擱在角落裏的行李箱,把僅僅幾樣東西塞了進去,這個行李箱放在角落裏那麼久,到這一刻有一種終是如此的感覺。

    一個包,一個行李箱,江詣來時如此,走時也是如此。

    袁梅梅直到看到江詣離開,才恍然回神一般,衝了出去:“小詣,小詣!”

    江詣走了,袁梅梅捧臉哭泣。

    週數一時默然,無話可說。

    突然——

    那扇閉合的大門又打開了,袁梅梅猛然擡頭望去,周得光一進來看見的就是掛在袁梅梅臉上的那兩道眼淚,他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然:“這,這怎麼了?”

    袁梅梅一看不是江詣回來了,一時委屈爆棚,哭得梨花帶雨,周得光茫然:“你哭什麼啊?怎麼了這是?”

    袁梅梅只哭不回答,周得光只好看向一旁的週數:“這是怎麼了?你惹你袁姨不開心了小子?”

    週數指向房間:“走了。”

    周得光臉色變了一下,然後把袁梅梅抱起來,週數也回了房間,他站在窗邊,目光朝下,江詣早已走了,低下的空落落的一片黑。

    窗戶被風吹得吱啞吱啞的響,週數轉過臉,目光落在那扇飽經風霜的窗戶上,江詣在這間房間裏住了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週數轉過身,書桌挨着他的腰,從江詣來了,這張桌子就沒以前那麼整潔了,草稿紙什麼的零零碎碎多了一些,他的目光落在靠牆擱着的筆筒上,伸了手,從一堆亂七八糟的筆中抽出一支。

    那是江詣的。

    一個月,他讓江詣從打地鋪到牀上暖牀,從冷眼看他到同意一起上學,週數能感覺到江詣在一點點的接受他,啊,真討厭,突然一下人就跑了。

    週數單手撐着額角,喃喃自語:“跑哪去了呢?”

    ……

    江詣走的第一天,夜裏氣溫驟降,傳說中的大晴天再次失約,江詣和週數一起回來時的感覺到的那點小雨,在誰也沒想到的情況下自己升級成了颱風大怪獸。

    寧州每年都有颱風,本地人已經見怪不怪了,反正就是風大了點,冷了點,其他的沒什麼區別,運氣好的話,還可以放幾天假。

    週數在江詣走的第一個晚上,很不幸的半夜冷醒了。

    週數在一片黑暗中醒來,茫然睜眼,好一會才感覺到鑽入五臟六腑的冷,他在黑夜中摸出手機,一看時間才三點多,帳然嘆氣,拿着手機的手遮在了眼前。

    再睡是睡不着了,週數乾脆起了牀,加了兩件衣服,從包裏拿出那本本子,在基礎上寫寫畫畫,週數一邊寫着,一邊想江詣的單詞還沒背,他嚴重懷疑江詣走前一句話都不說就是怕他突然問起背單詞的事。

    磨磨蹭蹭也到了六點多,週數把東西收好,準備出去洗漱一下,他猜袁梅梅今天也沒有心情準備早餐,他可以早一點出去喫個早餐。

    可週數打開門的那一刻,週數才曉得自己太低估女人了——袁梅梅已然醒了,立刻正坐在餐桌前等着他,連早餐都已經做好。

    沒有林黛玉的命,卻有林黛玉的病的袁梅梅昨夜不知道哭了多久,現在眼睛還是腫的,但她還是笑了笑,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跟平時無異:“小數,你醒了,快去洗漱一下,喫早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