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接通,電話那頭傳來公務式的語氣,“今天早上九點鐘,法院開庭判決牧氏集團欠息一案,請被告人按時出席……”
牧野掛了電話,臉上已經是一片肅穆冷寂。
他剛剛走到門口,門外的一個祕書站了起來,看到牧野點了點頭,轉身進辦公室通報去了,牧野就站在門外,這是他印象裏第一次如此的守規矩。
感覺,有點奇妙。
這時,祕書從門內出來,對牧野說道,“牧先生,牧總請您進去說話,您是要喝茶,還是要喝咖啡?”
牧野對這樣的待遇,有些意外,這個彬彬有禮的世界以前讓他噁心,現在卻讓他有些嚮往和憧憬,他又想到了鍾小麗的話,她說,將來自己是什麼樣子,由現在的他決定。
的確如此!
走進門內,牧野看到牧羨之正低頭在批閱文件,好像這一幕似曾相識,如此熟悉,牧野恍然一怔,接着纔在心裏有一種說不清楚的卑微感,是的,牧羨之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他一直在。
“牧羨之,我媽呢?”
“你坐,等我批完這個文件,我們談談……”
“牧羨之,我問你,我媽呢?”
牧野重申一次,他知道牧羨之不會再對他有耐心,現在沒有把他趕出去,也已經是大發慈悲了,牧野這麼想。
牧羨之卻始終不動聲色,繼續批閱文件,牧野火了,“牧羨之,你少他媽用這種方式整我,要死要活的來個痛快話,別在這裏憋我!
我知道,我差一點整死你,整死秦姝,你心裏肯定恨得我牙癢癢!
對,當時我要是再那麼心狠一點點,秦姝早就死在李眉的手裏,根本就沒有今天這樣的結局,我是沒下毒手,就這一點,我輸了。”
牧羨之神色不動,等到幾分鐘後,他終於擡起頭看着憤怒的牧野,他神色鎮定、坦然,一如既往的深沉和安靜,“我不恨你!”
“怎麼可能,我差點就讓你成了階下囚!”
“現在快要成爲階下囚的是你,法院的傳票,你應該已經收到了……”
牧野不語,臉色陰沉,緊緊地凝視着牧羨之,像是一匹隨時都會廝殺的野狼,他知道,牧羨之得意於自己的計謀成功,在這嘲弄他。
“成者爲王,敗者爲寇,牧羨之,我輸了,心服口服。但我媽與這事無關,你把她放了,如果你還能給她一筆養老的錢……你想讓我做什麼,只要你開口,我照做。”
“你能爲我做什麼?”
牧羨之靜靜地看着牧野,牧野神色一愣,然後開口道,“我想讓我死,我就去死……從這凱帝集團的大樓上跳下去,贖罪!”
“死,恐怕不能讓我原諒你!”
“死都不能?”
“死都不能!”
牧野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眉目間的戾氣橫生,牧羨之非要這麼魚死網破,那他也只能做魚死網破的事情。
放火,不行,這大樓的消防設施一定很齊全。
此時,套間內,江柔已經泣不成聲。
當她聽到,牧野願意以死贖罪,讓她安享晚年的時候,她哭得更厲害了,這時,一旁的秦姝輕語,“江柔,從你遇到牧羨風,願意做那個不光彩的角色時,已經給牧野鋪就了今天的路……所以,這不是老爺子的錯,不是牧羨之的錯,而你自己的問題。
你讓牧野一出生,就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孩子!
你讓他無路可走,只能活成了今天這副模樣。”
江柔搖着頭,眼裏含着驚恐萬狀的淚水,“不,不是你說的這樣的,我跟羨風是相愛的,是老爺子拆散了我們,是那個白秀芬逼散了我們的。
我的小野,本來他該有更好的生活,是他們……”
“如果相愛,牧羨風該娶你纔對……即便不娶,也該把你跟牧野安排得更好,而不是讓你們受盡世人的冷眼,滿心裏都是荒涼和恨。
每個人,都該對自己負責,江柔,你應該對你的人生負責,對你的幸福負責,也應該對牧野的成長負責。
沒有人,能在背上扛着你們的一生,尤其是,能在扛着的同時還能給你們幸福,你明白嗎?”
秦姝明知道,說服一個偏執的人,有多難。
所謂的偏執,就是她明明過的不好,明明處處是坑,明明以淚洗面度日如年,可依舊相信這是別人的錯,而非是自己的問題。
一個人,如果意識不到自己的問題,那可能一輩子只能等從天而降的救星,而這樣的救星是不存在的。
可是秦姝還是想試試,利用牧野心裏那唯一還有的亮光,兒子對母親的愛。
“不不,你這是在給我洗腦,秦姝,你跟牧羨之都是一樣的有心機,我跟小野都不是你們的對手,你們不用說了,要殺要剮,隨便吧!”
“你認爲洗腦也可以,但我只告訴你一個真相,那就是真正的幸福應該從內自外感覺到喜悅,隨心,隨性,應該是滿足的狀態。
那我想問你,當牧野坐在總裁的位置,坐擁千億資產,你知道的那一刻,內心有一點安然的感覺嗎?”
秦姝看着江柔,看到她在努力思考,秦姝長嘆一口氣,有沒有用,全在這一次了。
“沒有,我擔心牧羨之會報復,我擔心小野經營不好,我也擔心……世人對他的唾罵……”江柔終於打開了心防,說完這些,她掩面哭泣,她知道錯了,錯得離譜。
她像是迷途的羔羊,在那一刻,終於拔雲見日。
從愛上牧羨風那一刻,她就錯了,她不該把自己的人生就交待在一份愛情裏,更不該,一錯錯了這麼多年,導致牧野從小到大都沒有正常人的生活。、
她是小三,牧野是私生子。
不論是在那幢小公寓,還是在牧家,還是在學校,這樣的印跡讓他們都擡不起頭來,可是那時候,她認爲這一切都是牧家給她的痛苦,她把所有的恨都傳遞到了牧野的身上,想到這,江柔眼裏流下了痛苦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