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又恢復到了往常的模樣,喜怒不形於色,淡漠、沉穩、不動聲色。
李赤珹跟在他的身邊,瞧的最清楚,元稷的眼眸裏沒了光亮,沉如死寂。
一連數日的不眠不休,元稷不出意外的病倒了,性命垂危,險些撒手人寰。
帝后急了。
太子病榻前,皇帝瞧着太子蒼白昏睡的樣子,嘆一口氣,道:“你把他逼的太緊了。”
皇后道:“不逼,何以成才?更何況,他是太子,要以江山社稷爲重,爲着兒女情長,成了這樣,着實不該。”
“再怎麼說,他也是你我的孩子,人心肉長,你總得給他時間自愈。”皇帝無奈撂下一句話,臨出門時囑咐太醫好好照看太子。
皇后將手慢慢收緊,臉上神色未變。
欲先攻其事,必先利其器。她的兒子是將來北祀國的皇帝,心軟悲傷不得,得絕情狠厲。
天氣日漸寒涼,窗外庭院中葉已凋零,藥罐子咕嚕冒着熱氣,皇后坐在貴妃榻上打盹,太子病了多少時日,皇后便衣不解帶的守了多久。
一日午後。
“阮阮……阮阮!”元稷猛地驚醒。
“殿下醒了!”宮人興奮道。
皇后剛剛瞌上眸,聽到宮人的聲音便睏意全無,她起身,一旁的嬤嬤扶住皇后行到元稷牀榻前。
太醫正在爲太子把脈。
皇后看一眼太子,問道:“太醫,太子的身子如何?”
“回皇后娘娘的話,殿下既醒了且發了汗,只要臥榻好好休息,不再這般操勞,便無大礙。”太醫躬身道。
皇后聽言,放心不少,她看向元稷,言辭微肅道:“身爲太子,你着實任性了些!”
元稷清醒後,發現一切是夢。
他怔楞片刻,眸子驟然冷了下來,全然沒了方纔的緊張。
皇后看到元稷眸底的冰寒,手緊了緊。
元稷輕扯了扯脣角,道:“那兒臣恐是要讓母后失望了。”
“你什麼意思?”皇后溫怒道。
“你還病着,出去做什麼?”皇后急聲問道。
“沒什麼,一躺數日,出門活動筋骨。”元稷冷聲答。
李赤珹朝皇后行禮後,忙跟元稷出去。
“太子!”皇后氣急喊道,前者頭也未回,出了宮。
“殿下從前,從未這般和皇后娘娘說話。”跟在皇后身邊的嬤嬤道。
皇后看向門口,心底平復半刻,道:“自溫阮死後,他與本宮的母子情分淡了不少。”
“娘娘您多慮了,殿下到底是與娘娘您血濃於水,怎會疏離呢,等殿下想清楚,自然明白娘娘的良苦用心。”嬤嬤道。
良久後,皇后低嘆道:“罷了,此次便隨他去吧,皇上說的沒錯,是本宮將他逼得太緊,那本宮便給他時間自愈。”
……
在病中這些日子,元稷做了一個夢。
夢中溫阮在荒野哭的撕心裂肺,夢見她說,她恨他,她和她的孩子還有相府的人在地獄等着他。
事已至此,他想要做點什麼來彌補、償還。
相府之中,他還能親自照拂的,唯有那個不被世人所知的癡傻小姐。
這是相府的祕密,溫阮曾與他提及過,他記得。
相府淪落至此,便會斷了那姑娘的月銀,恐將無人照拂。
輾轉數日,元稷找到此人。
馬車停在村口,李赤珹扶元稷下了馬車,道:“殿下,姑娘的情況與殿下說的分毫不差,情況許比殿下所言還要糟糕。”
“糟糕到什麼程度?”元稷問。
“如同木頭。”李赤珹道。
元稷步行到此,遠遠地他瞧見那姑娘穿着茶色羅裙,安靜的坐在枯木上,側臉籠罩在夕陽細碎的光影裏,鴉羽處垂下一抹陰影,氣韻如同神祇,容顏佔盡人間絕色。
“阮阮。”
元稷步子頓住,心臟一窒,連呼吸都慢了許多,生怕打擾那個夕陽下的姑娘。
眼前的景象太過美好,他恐大夢一場,醒來只剩雲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