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阮的目光跟着元稷移動,她在元稷臨出門前,開口道:“我知道。”
元稷轉過身,問:“知道什麼?”
“你是太子殿下。”溫阮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麼起伏,“我是鄉野傻子。”
元稷眉頭微沉,仍看着她,等待後話。
溫阮走到牀榻前轉身坐下,繼續道:“因爲我頂了一張和先太子妃相似的臉,纔會被殿下娶回東宮做繼室,現在是野雞變鳳凰。”
元稷問:“這話,你聽誰說的?”
溫阮不答,須臾後,再問:“爲何要娶一個和先太子妃容貌相似的人回來?”
他不應該歡天喜地的迎娶林婉兒過門嗎?
而她,或許早該被遺忘。溫府被滅,誰還會記得她溫阮是誰。
元稷手指微蜷,下頜緊緊繃着,沒答。
他的神色隱晦,她一時間摸不透,只能再問道:“先太子妃呢?”
提及溫阮,元稷心中悶痛。
這些年,溫阮的死,他怨過帝后,恨過害溫阮的兇手,而他最放不過的就是自己。
他自以爲能周全一切,將事情安排的滴水不漏,護住丞相一家,以及他的溫阮。
可他費盡周折,誰也沒能護住。
是他的自負所致。
“過世了。”元稷的聲似含着無盡苦澀,卻又淡的聽不出起伏。
溫阮心尖微顫。
他輕描淡寫,一語帶過她的慘死。
沉默許久,溫阮穩住心神,道:“你還念着她?”所以娶了容貌相似的小阮回來。
此刻,元稷沒有遮掩,坦白道:“念。”
無時無刻,摧心折骨的念。
如千萬利刃剮身,心臟深處痛到極致。
瀕臨粉身將要碎骨。
早已無藥可救。
亦不想救。
他甘願爲此沉淪,一生懺悔。
溫阮在心中涼笑,她身子繃直,半垂眸子,抿緊脣,拼命將那種情緒掩藏下去。
忽地,雪白的光亮在他們臉上晃了一下,似讓人無所遁形。
窗外悶雷一滾,忽而下起細密的雨。
雨滴敲打着院中的芭蕉葉,水聲潺潺,流淌進人心裏。
屋內兩人間卻又靜謐無聲,像是在拉扯着什麼。
一語解惑。
溫阮擡起眼。
元稷的半張臉跌進半影的燭火中,輪廓被燭火打磨的柔和了許多,辨不清情緒,也瞧不見神色,他道:“你想知道什麼,空月會告訴你。”
他話畢是要走。
在他臨出門的剎那,溫阮道:“那些話,是門外的人議論,我聽到的。”
“什麼?”
元稷忽地反應過來,溫阮所指的是“鄉野傻子”和“野雞變鳳凰”,她在答他方纔的問話。
他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沉下去。
“空月。”
一個身影,當即立在門外,應道:“奴婢在。”
“將門外伺候的宮人提進來。”元稷冷聲道。
屋門打開,空月一手提着一個宮人的後衣領進來。
“請殿下吩咐。”空月微躬身道。
兩個被提進來的宮人呆若木雞的立在空月的一左一右。
後衣領被提着,她們想俯身行禮,卻動彈不得。
“拔掉舌頭,打發出宮。”元稷看着溫阮,問,“這個處罰,你可滿意?”
兩個宮人當即驚慌失色,不知道做錯了什麼。
溫阮道:“不急。”
她坐在牀榻上,眸子在兩個宮人身上掃了一圈,道:“你們說句話我聽聽。”
兩人面面相覷,面色由驚慌轉爲不明所以。
其中一個臉圓的宮人怯怯地問道:“不知太子妃讓奴婢們說什麼?”
溫阮道:“便說野雞變鳳凰吧。”
空月鬆開她們的衣領。
那個沒張嘴的宮人頓時臉色難看起來,雙腿一軟,“咚”地一聲,跪在地上,身子哆嗦着。
“只罰這個。”溫阮擡手一指地上跪着的宮人。
“好。”元稷明白那話只是這一個宮人說的。
“奴婢在東宮伺候這麼多年,求殿下不要拔掉奴婢的舌頭。”跪着的宮人慌了神,叩頭求饒道,“奴婢也是惦念先太子妃,所以才說了那樣的胡話,請求殿下和太子妃開恩,奴婢知道錯了,求殿下和太子妃饒恕奴婢。”
溫阮:“很吵。”
元稷:“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