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她英年早逝,很多理想都沒有實現,如今重活一世,她必須要努力去實現從前的理想,好彌補上一輩子的遺憾。
上一世她最大的遺憾便是不能和南宮洛璃喜結連理,這個遺憾恐怕也要延續到這輩子了。念及至此,段潯神色有些茫然,目光暗淡,長公主殿下是她永遠無法企及的夢。
段潯放下筆,莫名輕嘆幾聲。她心胸寬廣,積極向上,從來就不是悲悲慼慼之人,很快便將小傷感的情緒調節過來了。段潯覺得,就算自己不能和長公主殿下長廂廝守,那努力和她成爲好朋友,拼盡全力護她一生周全也不錯。
吏部將官服送來之後,段潯看着嶄新的官服,深感自己肩上的責任重大。她的地位和官職雖不如前世,可同樣是宣朝的臣子,有責任幫助皇帝奪回政權,剷除奸臣。
當穿着明晃晃的朝服走進奉孝殿中時,無需聽人言語,僅看朝臣們的排列順序便知道趙泰如今是何等的位高權重。
上朝之後,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幾乎沒有發言權,南宮策所能決斷的是一些皮毛小事,至於政事之類多是趙泰決策的,這商議朝廷大事的奉孝殿都快成了趙泰的一言堂。
退朝後,當段潯邁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出奉孝殿時,便被小太子叫住。南宮佑顯然是已在這裏等候多時了,他神采飛揚道:“我從太學院出來,就一直在這裏等你了。走走,現在去練武場,教我練劍吧。”
段潯如今是小太子的武術老師,傳道授業是爲人師的責任。她見南宮佑這般如此好學,心中有些欣慰,自然沒有推脫的道理,笑道:“好,這就教你。”
太子府後院中獨自闢了個練武場出來,規模雖然不能與軍隊中的練武場相提並論,但是刀槍劍戟樣樣俱全,該少的一樣沒少。
段潯驚訝道:“怎麼佈置了這麼多兵器?你這麼小能拿得動嗎?”
小太子讓人拿了一柄劍出來,劍長三尺,有黑褐色劍鞘裹狹着。南宮佑拔出劍,只見劍尖散發出一陣陣寒光,在日頭的照耀下,絢目又刺眼。
“這些兵器是特地給你準備的,我用這把劍。”南宮佑轉動着劍柄,在津津有味地和段潯介紹,少年老成道:“你知道這把劍的來歷嗎?”
不用南宮佑介紹,段潯自然知道這把劍的來歷。這可不就是與她那柄易水寒劍齊名的驚孤霜劍麼?
當年霍定霍元帥南征北戰時,偶然間得了一塊至寶玄鐵,後找了一位鑄劍師將這玄鐵鑄成兩柄名劍,一柄取名爲易水寒劍,另一把取名爲驚孤霜。
霍定戰死沙場後,這兩把名劍就一直留在霍府。少年霍遇長大時便將易水寒劍作爲自己的貼身武器,她從小到大劍法高超,在太學院讀書每次碰到武術課時,教刀法劍術的先生總是會大力嘉獎她一番,把少年霍遇當做衆多學生們的楷模,讓她出來演示劍招。
她的劍術吸引着衆人的眼球,這其中包括清冷卓然的南宮洛璃,公主殿下也喜歡兵法,也愛劍術,更愛霍遇手上的那把劍。
少年霍遇很大方地將另外一把驚孤霜劍贈送給了南宮洛璃。兩把劍由同一塊玄鐵鑄造,外觀和鋒銳程度幾乎一樣。
段潯目不轉睛盯着這把劍,心中許多思緒又被慢慢勾勒出來,心嘆:故劍依在,可人事已非。
小太子自然不知段潯心中所想,他又說道:“這把劍名叫驚孤霜,是霍將軍送給我姑姑的,然後我又從我姑姑手中拿了過來。它削鐵如泥,比這裏所有的兵器都厲害。等長大之後,我要和我姑父一樣一劍名傳天下,號令千軍萬馬。”
“有志氣。”霍遇又笑了笑,“霍將軍和長公主殿下不是還沒成婚嗎,你怎麼稱呼他爲姑父,你不怕長公主殿下聽到生氣啊。”
“他是我姑姑的未婚夫啊,難道我要稱呼霍將軍爲未婚夫姑父麼?”南宮佑擺了擺肉嘟嘟的小手,“我姑姑怎麼會生氣呢?她那麼喜歡霍將軍,聽到這個稱呼肯定會很高興。”
“等等……”段潯神情瞬間一滯,如同發現了什麼重要線索一樣,忙不迭問道:“長公主殿下喜歡霍將軍,這怎麼可能啊。”
她原以爲南宮洛璃七年未成婚,是因爲眼光高,看不上任何男子。從來沒想過長公主殿下會喜歡前世的自己。
前一世她和南宮洛璃同窗同桌四年,公主對她永遠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樣,即便後來她們二人間的關係有所拉近,可南宮洛璃的語言神態和之前無異,絲毫看不出有任何愛意。
她以爲南宮洛璃並不喜歡她,之所以答應這門婚事,是屈服於皇帝的威嚴。
“嗯。”南宮洛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終於還是面無表情道,之後轉身離去。
少年霍遇望着南宮洛璃離去的身影,心中莫名泛起苦澀感,公主竟這麼爽快答應了,看來對自己真是沒有半分情意。酸澀規酸澀,她覺得自己的做法是正確的,希望公主殿下以後能遇到她的有緣人。
時至今日,每當段潯回想起這些往事時,心中依舊有些悽悽然。因此當她聽完小太子的話後極度震驚,腦海中只瘋狂閃過一個念頭:“公主殿下怎麼可能喜歡我?怎麼可能?”
這事的震驚程度遠遠超過她重生。
段潯目光顫抖,死死咬住嘴脣,又問向南宮佑:“你確定公主殿下喜歡我?”
“你?”南宮佑滿腹疑惑道。
段潯意識到自己失言,忙改口道:“不是我,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她怕南宮佑年紀小,一時間拼湊不了這句話的意思,於是又重複一遍:“你確定她喜歡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她聲音中帶着明顯的顫抖。
“喜歡啊。”南宮佑道,“要是不喜歡的話,我姑姑會七年不嫁人嗎?要是不喜歡的話,那些風花雪月的話本能流傳出來嗎?要是不喜歡的話,爲何會每天去霍府照顧老太君?要是不喜歡的話,幹嘛要費盡心力去找問靈師?”
“我姑姑愛霍將軍,愛得深沉啊。”
段潯猛然一顫,竟然不由得後退好幾步,她覺得大腦一片混亂,消化不了南宮佑說的這些話,總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她用力扯了一下嘴皮,一陣痛感傳來,才知道這原來不是在做夢。
段潯發呆發傻發愣之後,纔將所有的消息拼湊起來慢慢咀嚼。消化完畢後,欣喜諾狂叫道:“公主殿下竟然喜歡我。”
什麼榮華富貴,什麼名傳千古,同這個消息相比較起來彷彿不值一錢。這絕對是她兩世爲人以來,聽到的最激動人心的消息了。
她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大聲呼喚,目光中綻放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公主殿下竟然喜歡我,哈哈哈哈。”
“公主殿下也是喜歡我的……”
這話重複了不下四五遍,人在極度激動的時刻,完全不會考慮到自己的行爲究竟符不符合規矩?自己的語言究竟合不合禮數?
段潯此刻就陷入這樣的狀態之下,壓根就不知道不遠處有一雙冰冷如寒潭的眼睛在盯着她。假如目光可以凍死人,那段潯應該已經死了千萬遍。
小太子不解地看着段潯,他壓根就不知道這人究竟在激動個什麼勁,他姑姑明明喜歡的是霍將軍啊。
他好心提醒段潯:“你說話能不能不要省略關鍵字啊?這樣很容易引起別人的誤會。要是被我父皇或者我姑姑聽到,那就尷尬了。”
只可惜南宮佑的提醒來得太晚了,段潯剛纔欣喜若狂的話已經入了南宮洛璃的耳中。
長公主殿下並不知皇帝已經聘請段潯爲太子的武術老師。按照慣例,每次南宮佑從太學院回來時,南宮洛璃總會第一時間檢查他的學業。誰知今天剛走進太子府後院,便看到了近乎發癲發狂的段潯,聽到了這讓人匪夷所思的話。
南宮洛璃沉着臉,緩緩走了過來,長長的裙襬掠過地面,她目光並未在段潯身上挪開過一分一毫。
周圍空氣瞬間冰冷了起來。然而段潯精神極度亢奮,並沒有體會到這種冰冷的感覺。
南宮佑覺得奇怪,豔陽高照之下他竟然會打哆嗦,直覺告訴他情況有異。小太子左右回頭,這一回頭不要緊,正好看到她的姑姑。
南宮佑慌忙拉扯段潯的衣角,低聲道:“你別再說了,我姑姑已經來了。”
段潯正開懷大笑,聽罷之後,道:“我現在好開心好激動,覺得好幸福啊。誰也不能阻止我享受這幸福時刻。”
南宮佑搖頭,覺得這人恐怕已經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