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蒼蒼的又純從樓箏陽手裏那拿過信，一目十行。
“晚了！這都是一月前的事了，如今，我們趕過去，他也下葬了！這麼多年沒有他的消息。怕是隱姓埋名了。不然同在望京，還時皇帝故舊，童嵬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樓箏陽後退兩步，坐在椅子上，自嘲一笑。
“也是。就咱們兩個老太婆，到望京還不知要走多久。”
說來，自從童安念出嫁，童平愉送嫁後直接去了望京。十餘年，童家無人回樓山一次。
逢年過節，也只是讓奴僕送些禮物，孫輩一個個娶妻嫁人，也無人來接她去主持婚禮。
似乎，她這個老太太被所有人都遺忘了！
“風雪提及童岌，你若心有牽掛，我陪你去看看。”
“算了。若不是她，不過是空歡喜一場。若是她，當初狠心離家，幾十年不聯繫，我又何必送上去討嫌呢。”
“不用跟我扯謊。你想做什麼，我都陪着。”
“不是扯謊，我是真想開了。哪天，我若比你先走一步，你就自己保重吧。這輩子，是我對不起你。你的人生全都耗在我和孩子們身上了。下輩子，換我來。”
又純看着同樣白髮蒼蒼的樓箏陽，她的聲音很平靜。但眼睛裏滿是傷心。
三年後，邊關守將起兵造反。
武凌澤登基三年，一直是太后童氏垂簾聽政。
此番戰事起，她反應不及，被叛軍一連攻下五城！
深居宮內，她膽戰心驚之餘，下令遷都！
此番政令一出，文武百官嘆息不止。
各地勢力紛紛打着滅妖后，恢復正統的幌子起兵造反。
很快，剛剛安穩十餘年的武國再次陷入戰亂，國土四分五裂！
不得已，太后童善姬只好祕密聯繫童嵬尚全等人，亮明自己童岌的身份，祈求他們相助。
童尚兩家商議過後，最終選擇站在小皇帝身邊。
童嵬被任命爲軍馬大元帥，尚全任大將軍，帶領童家軍尚家軍四處擊殺叛軍。
兩年後，童岇戰死，童崗折了一條腿。他們的官職由嫡長子童平恪、童平愫接任。
時年，童平恪二十七歲、童平愫十七歲。
又一年，童岺風寒去世。
六十七的樓箏陽，三女四子只餘長子和三子。
童太后自私自己不得民心，戰事之際，竟然花費大量人力財力在望京之南的陵川修建皇家別院，惹得衆多將領紛紛投靠敵軍。
武國被迫遷都陵川。陵川以北落入三方反兵之手。
童家男兒跟隨皇家一路南下，家中妻兒照顧不及。
眼看望京城破，林春芳當即決定帶領家人回樓山避難！
樓山歸冀州府管轄。冀州府乃秦家勢力所在。雖然在反兵掌控的西北，但冀州兵強馬壯，糧草充足，基本上可以自給自足。目前，無人敢惹。
秦正高瞻遠矚，從太子繼位，太后掌權開始，就有目的的擴大冀州兵力，同時加強出入管理。戰事一起，冀州就全部封閉，外人一律不得進。
她思考良久，最終同意林春芳的建議。
秦歌收到消息後，立刻通知父親秦正。
“放她們進來，不過，盯緊了，發現有不對的，立刻抓捕審訊。”
“父親，外祖母那裏，我們……”
“我心中有數。只是，童善姬那個女人，不能輕易掉心。這麼多年，她一直在打壓我，凡事我看中的，她都想方設法個除掉。若非如此，你也不會一直窩在這裏，滿身才智不得施展。老太太那邊，還是不要動。”
“那畢竟是她親孃……念兒也甚是想念外祖母……”
“知道她老人家健健康康活着就行了。”
半年後，一路東躲西藏的童尚兩家終於進入樓山境內。
“桑榆，外面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這麼吵吵鬧鬧的。我好想聽見孩子的聲音了。”
又純揉揉眼，明亮的眼睛頓時有些灰濛：“我也聽見了。咱倆出去瞧瞧。”
兩個滿頭銀髮、粗衣麻布的老太太打開門。老舊的木門發出吱呀一聲，驚住了外面嘰嘰喳喳的人。
門裏門外，幾十人對着兩個老婆子。
被兒媳婦攙着的林春芳感覺當頭一棒！
她看着眼聰目明的兩位老人，五十多歲的人，雙頰滾燙，羞愧難當！
早些年，她還記得往樓山寄東西，自那六年前戰事再起，她就再也沒有關心過樓山，更別提寄東西了！她甚至以爲，兩位老人已經……
此時此刻，她猛然驚醒！若她們真不在了，童家男兒早該辭官守孝纔是！
大餘小余也認出了。兩人立刻站到林春芳身後，三人一起走到樓家大門前，跪在地上，自責道：“娘！媳婦兒不孝。”
又純看看樓箏陽，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只是看着跪在地上的三個兒媳婦。一個個臉上都有了皺紋，青春不在。她的兒子們，是不是也有了白頭髮，脊背不再挺拔了？這樣的他們，在戰場還能保護自己嗎？
她的視線越過三個兒媳婦，落在後面的一羣人身上，最小的還在襁褓中，最大的孩子也不過是十來歲，還有一些年輕的媳婦子，她們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自己。
樓箏陽有些失望，這裏面，沒有一個是她熟悉的。她的兒子們，孫兒們，都沒回來。
“孩子們呢？”到底沒忍住，還是問出來了。
林春芳沒反應過來，孩子們不是都在嗎？
餘清歡倒是反應過來了，她急忙解釋道：“娘，四弟四年前戰亡，夫君折了一條腿，如今跟在大哥麾下出謀劃策。平子輩的一共六人，都已成家。他們都跟隨父親叔伯上戰場了。後面這些孩子，都是孃的曾孫輩的。”
樓箏陽看向餘清淺：“老四戰亡了？怎麼沒人通知我這個做孃的？如今，面對這些曾孫們，我是該笑呢，還是該哭呀？”
林氏大餘小余，連連磕頭：“娘，都是媳婦的不是。”
平懷的媳婦帶着一衆弟妹立刻跪在自家婆婆身後，孩子們一見孃親跪着，也跟着嗷嗷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