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雲豔東挑西撿的聲音，林氏心頭也舒坦了些，臉上的笑意也真實了兩分。
看到寧靜鳶坐下，立刻着人去拿碗筷來。
寧靜鳶連忙制止：“別了，母親，我已經在外面用過了，母親只管自己喫，不必管我。”
聞言，林氏稍怔，旋即便笑了起來。
一旁沉默地捧着碗，先前什麼都不能入口的飯菜，此時也喫得極香。
聽到寧靜鳶的話，頓時翻了個白眼，低聲嘀咕道：“自己在外面喫香喝辣，卻讓母親在家裏喫這些粗茶淡飯，可真是好女兒啊。”
林氏臉一沉，將碗重重地放下，怒氣衝衝地瞪着雲豔：“雲姨娘，慎言！”
雲豔下意識地想反駁。
但一擡頭，對上寧靜鳶數九寒冰般的眼眸，瞬間啞了火。
見狀，林氏纔將目光收回。
寧靜鳶將碗拿起來，送回林氏的手裏，溫聲安撫道：“母親莫惱，生氣傷肝，莫爲了這些不值當的人與事費神。”
“夫人，小姐說得對啊。”
夏茗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生氣傷身，爲這些不五不六的人傷了身體，小姐得擔心了。”
說這話的時候，夏茗還暼了雲豔一眼，意味明顯至極。
雲豔雖爲庶女，但好歹也是大戶人家的閨女，這點傲氣還是有的。
聽到夏茗一個丫頭下人，竟然膽敢嘲諷她，頓時怒了，站起來就欲扯過夏茗教訓，但她剛站起來，手才伸到一半，就被寧靜鳶嚇了回去。
“雲姨娘，你想做什麼！”
寧靜鳶猛地站起來，纖細的身子將夏茗緊緊地護在身後。
雲豔下意識地停了手。
對上寧靜鳶的視線，只覺得渾身一冷。
每次看到寧靜鳶這個眼神的時候，雲豔就覺得自己不是被一個十四五歲未出閣的小姑娘盯上了，而是被一隻深淵裏爬出來的惡鬼盯上了。
那種伺機而動，擇人而噬的感覺，就會沒來由地涌上她的心頭，嚇得她心底發冷頭皮發麻。
是以，她連林氏都不怕，獨獨對上這個小丫頭，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不自覺地膽怯了。
“……沒、沒。”
雲豔嚥了口口水，有些怯怯然地坐了回去。
見狀，寧靜鳶冷哼一聲，坐下後，連個眼神都不給她，只是跟林氏說話。
雲豔也不自討沒趣，吃了飯，一聲不吭地走了。
直到雲豔離開主屋，林氏才嘆了口氣，放下筷子道：“靜鳶，她也只是嬌氣了些，何必這麼兇她。”
寧靜鳶怔住了。
她兇？
她母親說她兇！
“不是，母親，女兒哪裏兇了啊。”
寧靜鳶有些哭笑不得，“再說，若不是她先挑事，女兒又何必如此。”
想到方纔寧靜鳶未到時，雲豔那挑三撿四的刻薄樣，林氏也頭疼了一瞬。
但是她怎麼着也是老夫人的本家，她們要是將人得罪得太狠，只怕之前就一直憋着一口氣還未散出來的老夫人，就要借題發揮了。
林氏將自己的擔憂說完，寧靜鳶就道：“母親想岔了，真如母親所想那般，就算沒有云豔，老夫人也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的。”
用過飯，寧靜鳶問起了寧修燁的事情。
提起寧修燁，林氏的眉目都溫和了下來，握着寧靜鳶的手，頗爲欣慰地道：“大夫人已經將名貼送了過去，程老先生已經答應了。只是這兩日程老先生有事耽擱，說是過兩天帶着修燁過去，一但過了試，便可以擇日拜師入學了。”
這幾日寧靜鳶一直在擔心這事，聽到林氏這麼說，也跟着鬆了口氣。
兩母女坐在一起，輕鬆地討論着需要注意的事情。
眨眼間便是人定時分。
看着林氏打哈欠，寧靜鳶自己也有些困，便跟林氏說了幾句話，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次日一早，寧靜鳶早早地梳洗好，轉去主屋，用過飯，跟着林氏與雲豔一起去梨香院給老夫人請安。
不知是不是昨天嚇着了，今天一早，雲豔看着她們的眼神都有些怯怯的，走路更是離她們遠遠的，像是她們身上有毒一樣，沾着碰着就會要命。
寧靜鳶不冷不熱地掃了她一眼，然後挽着林氏的手臂往梨香院走去。
“靜鳶給老夫人請安。”
“媳婦寧林氏給老夫人請安。”
林氏跟寧靜鳶並排跪下，身後跟着雲豔。
等兩人說完，雲豔才緩緩地擡起頭，一臉“我很委屈，但我什麼都不說”的表情開了口：“豔兒給老夫人請安。”
聲音裏揉雜着幾分哭腔，聽得人心生憐意。
聽到雲豔的聲音，寧靜鳶跟林氏對視一眼，齊齊皺起了眉。
這個雲豔，又想搞什麼。
寧靜鳶微微擡頭，偷偷打量着老夫人的表情。只見老夫人像是什麼都沒察覺到一樣，笑着叫起。
“你們啊，我都說了，平時沒事就不用過來請安，有時間就多休息些，結果還天天往我這裏跑。”
老夫人貌似抱怨，實際臉上的笑都快溢出來了，那表情，分明就是很高興。
鄭氏笑着接道：“這都是我們做晚輩的一番心意，老夫人您啊，就受些累，受着吧。”
“就是啊奶奶，您吶，就多辛苦辛苦，每天早上早早起來看見我們嘍。”說着，寧靜好還朝着老夫人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那可愛的嬌俏模樣，逗得老夫人哈哈大笑。
雲豔適時接話：“三小姐就是會說話呢。”
寧靜好沒說話，只是看了眼雲豔，眯着眼睛笑了笑。
老夫人聞言，止住笑聲，看着雲豔上下打量了幾眼，然後臉色微微有些不太好看：“豔兒，你這段日子是身體不適？”
雲豔一怔，下意識地搖頭，道：“沒有啊，老夫人怎麼會這麼說？”
“沒有嗎？”
老夫人表情有些疑惑，似乎在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可我怎麼瞧着，你這臉色一天比一天不好了呢？”
雲豔要是還不懂，那就白費了她以前時常往寧府跑了。
“謝謝老夫人關心，豔兒無礙的，就是……”
雲豔適時停下，欲言又止地看了林氏一眼，嘆了口氣，揚起一抹勉強地笑，衝老夫人搖了搖頭，道，“嗨，也沒什麼大事，就是一時不習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