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孃親害我守祭壇 >559 掣籤筒造謀布阱 萬斛離愁始託付1
    夜雨空濛,倦鳥歸巢。

    趁着?鼓學宮裏的衆人尚在南柯夢裏,秦寰宇和穆遙兲帶着攬月,一路追雲逐風,在摘星術的相助之下趁夜躡足潛行,謹慎地不曝露行藏。

    月缺風清,淡淡的色彩靜靜地灑在大地上,爲他們除去歸途上的污漬。

    幾人順豐馳行,磚石路面上傳來有節奏的疾行聲,繁音促節,相諧一致。

    月色氤氳,穆遙兲仰面掠過天際一眼,一輪玲瓏彎月掛在梢頭,幾朵薄薄的灰雲縈繞在它的周圍,令月亮看起來顏色淺淡,且明顯較前幾夜更瘦了些。

    沉鬱的夜氣和人心交織在一起,釋放着不安。

    穆遙兲身心一震,步子略微放慢了一些,落在後面,聽他輕嘆道:“看來下一個朔日就在眼前了。”

    聽到穆遙兲的沉吟,陳朞和秦寰宇的步伐也驀地放緩,逐漸拖曳,而後站在原地不再挪動。

    秦寰宇循聲仰天看去,只見月缺陰晴,繁華散去,披着微涼寒光。

    霎時間愁腸別緒,難掩隱隱傷痛,打碎了此夜的寂靜。

    秦寰宇低頭看着正安心沉睡在自己手臂間的少女,一如回到清露霏微的那片桂海,滿眼相思,回憶闌珊。

    秦寰宇不覺愴然道:“日月輪迴,此消彼長;月缺月滿,夢散緣斷。”

    向來緣淺,奈何情深,而情到深處,只能將相思一同掩埋。

    陳朞本低着頭,一言不發,突然聽到秦寰宇嘆息紅塵緣慳分淺,竟然從詞句裏品味出些許曲終人散的離情苦愁。

    陳朞遲疑道:“你此話是何意?誰要同誰緣斷?”

    秦寰宇沒有回答,他霜雪徹骨的冰眸掃了陳朞一眼,而後又看了一眼臂彎裏清顏白衫、盈盈素靨的少女,喉嚨梗塞。

    秦寰宇明白,終有一日自己便不能再守護在她的身旁,而這一日也許就在後日,也許就在明日,也許就出現在下一刻。

    將她交給陳朞,會是對她而言最佳的選擇。

    而且秦寰宇方纔在地窖裏也曾試過陳朞的身手修爲,陳朞掌勢回山倒海,鋒不可擋,縱使沒有摘星術在身,也絕對能夠與敵爭搏風險,克敵保身。

    理智分明,可是心裏苦雨瀟寒,矛盾重重,明知緣起緣滅聚復散,體內那股炙熱魔物每逢朔日作祟,結局始終會是無奈地分離。

    不到最後一刻,秦寰宇始終不甘放手,無法將懷裏的幸福就這般拱手相讓。

    陳朞冷然道:“你們是不是還隱瞞了什麼事?”

    秦寰宇眸光冰冷道:“不關你事。”

    陳朞手指攬月道:“那關不關她的事?若是與她有關,那便與我陳朞脫不去幹系。”

    穆遙兲垂首上前,拍了拍陳朞的肩膀,悶聲道:“你放心,寰宇對攬月的感情你總不該質疑吧,哪怕煎心抽腸,也絕不會傷害她的。”

    說着,穆遙兲略略揚眉,目光慼慼然落在攬月清泠脖頸間那枚堇紫色珠子上面,似乎在有意引了摘星術去瞧。

    陳朞咬咬牙,抿脣不語。

    他深知穆遙兲說的對,若不是心中摯愛,試問世上又有何人肯冒着生命之險,將畢生修爲的整整一半拿出來爲其遮蔽風雨,默默守護。

    夜的潮氣在空氣中席捲浸潤而來,擴散出一種傷感悲涼的氛圍。

    ?鼓學宮內戒備森嚴,?華派巡夜值守的弟子衆多,未免暴露行藏,三人不好在月下多逗留,趁着暗影稀疏回到閬風寢殿裏,方堪堪鬆了一口氣。

    這邊穆遙兲見秦寰宇安置攬月在牀榻上睡下,剛要拉上陳朞一同商議明日和衷共濟之事,卻聽閬風寢殿大門那邊傳來了“篤篤”叩門聲。

    聲音低沉,頻率卻緩慢,聽上去若有似無,又似夜風衝撞在屋檐和門板上。

    穆遙兲驟然一愣,和秦寰宇對視一眼,低聲說道:“該不是回來途中被什麼人撞見了吧?”

    陳朞凌厲道:“不會,沿途一路都在摘星術的觀測中,我們所擇的路線裏絕無再一雙眼睛。”

    說話間,門板上的叩門聲愈加急促起來。

    穆遙兲臉色一僵,警覺道:“深更半夜,那這聲音......”

    “別急。”

    陳朞作了一個息聲的手勢,空寡的眼眶略微一緊,而後眉頭反舒,悠然一笑道:“沒事,自己人。”

    自己人?卜遊嗎?可是卜遊不應當正在青囊殿裏照顧姚雒棠嗎?

    穆遙兲陪着陳朞前去開門,門方開啓了一道縫隙,一隻骨節分明男子的手便焦急地探了進來,猶如雨後竹林裏的筍芽尖冒土而出。

    “哥......哥......”那隻手焦急地在門板後面摸索,青筋隆結,修長有力。

    “急什麼,有話進了門來說。”陳朞語調微揚,捎帶訓誡。

    穆遙兲開門將陳胥讓進門內,陳胥一邊道謝,一邊擦拭着淋淋露露蒙了一身的雨水。

    陳朞拂袖給弟弟拍打着正滴答着水汽的後背,忍不住說教道:“前些日子剛誇過你已有了長進,怎的又毛毛躁躁起來,讓人見笑。”

    穆遙兲遞上一條臉帕,淺笑道:“怎會見笑,玄霄派的小公子乃後進之秀,不扶自直。”

    聽到穆遙兲的讚許,陳胥擡起頭來咧嘴“嘿嘿”一笑,眉開眼笑,齒牙春色,抱拳問好道:“玄霄陳胥見過穆宮主,久仰穆宮主大名,只是不得時機正式侃談。據說穆宮主於方壺山清水洞內降服了檮杌,待盟會結束,可否請穆宮主也帶我去見識一下這上古兇獸?”

    陳胥面色肅穆,順勢在陳胥腦後推了一把,佯作嗔斥道:“人家穆宮主勤於正式,刺促不休,哪有時間同你這般飛揚跳脫,獵奇心重。何況,你是不是已忘記那日在尊義齋外,還同人家蠻口理論,禮度何在?”

    陳胥縮着脖子,吐了吐舌頭,慫然道:“哎呀哥——這事都過去多久了,休要再提及,我也是要臉面的啊。”

    陳朞啞然失笑,說道:“所謂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這就是要你知道一個道理:切莫薄脣輕言,說話隨意;得休便休,三思而行。”

    陳胥癟着嘴,不情不願地應聲道:“知道了。哥,能不能不在外人面前說教啊......”

    穆遙兲不禁被陳胥的坦率真誠、心口如一給逗笑,在聿沛馠離開閬風寢殿性情驟變以後,穆遙兲再也沒有如此笑過。

    見陳胥窘迫,穆遙兲上前解圍道:“前幾日在荼鏖臺上,剛巧看過小公子與朝峋派禹桀一戰,聚星劍橫若掣帛,旋若星河匯聚,凌厲之極。”

    “真的嗎?哥,你瞧,穆宮主也誇我呢!”陳胥立刻喜形於色,將兄長一番諄諄教導立拋腦後。

    陳胥哭笑不得地微微搖頭,淡然疏闊地瞧着陳胥將身上的雨水擦乾,正欲開口問他,卻聽陳胥驚喜高呼道:“天啊,秦宮主醒來了!是秦宮主對吧,我看得沒錯吧,哥?”

    陳朞剛欲提醒陳胥莫要一驚一乍,卻聽陳胥緊跟着又是一聲驚呼,脫口而出道:“哥,攬月嫂子怎麼了?”

    看來陳胥的摘星術看見了寢室裏的情況,不過這一聲“嫂子”喚得不合時宜,陳朞和穆遙兲面上皆有些不自然,齊刷刷地轉看向陳胥。

    “喔......”陳胥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不由汗顏地閉緊了嘴巴。

    寢殿深處,攬月寢室的門自內而開,大抵是聽到了外面的響動,循聲而來。

    “秦宮主!”陳胥驚喜欲狂,見禮道:“陳胥見過秦宮主,素來仰慕秦穆二位宮主擎天架海之能,一直想找機會切磋討教,只是可惜薜蘿林以後秦宮主多有不便。”

    “陳胥!”陳朞提醒道:“有關此事,縱不可在外多言多語。”

    “知道了兄長,這種事我一向守口如瓶。”

    陳朞一向待弟弟寬嚴得體,不失分寸,雖說陳胥心裏藏不住事,但若事出要緊,口風也是緊的。

    陳胥見哥哥神色稍緩,立刻就來了精神,追問道:“那夜薜蘿林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何?華派的欒掌門對此事緊咬不放?”

    陳朞側容凜冽,正色危言道:“你這探本溯源,求知若渴的心性若是能用在學問之上,叔父和我不知該何等欣慰。”

    一見陳朞冷怒出言教導,陳胥的臉“唰”地一聲直紅到耳根,方興起的興致便立刻消弭,腳底不斷在地面上磨蹭,恨不得蹭出條縫隙來供自己鑽進去。

    陳胥酸眉醋眼,半吞半吐道:“除了哥你以外,我最拜服的人就在面前呢,哥你這麼劈頭蓋臉的指摘我,讓我怎麼見人啊。”

    陳朞被陳胥委屈巴巴的樣子氣笑,囅然道:“苦藥利病,你當從諫如流。”

    這時,陳胥眼巴巴地偷瞧着秦寰宇,不覺景仰道:“秦宮主能醒來實在乃時望所歸,陳胥仰同日月,不知何時能領教上一招半式,也好開闊一下眼界。”

    “陳胥,休要剛一誇你,你便妄自尊大。分明同閬風二位宮主尚有天地之別,卻敢大膽海口。”

    陳朞急忙將陳胥天真的妄想磨滅在未然之時,正所謂杜漸防萌,陳胥一隻出林乳虎,敢作敢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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