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瞅了瞅王大力，欲言又止，小夥子看着面熟，就是想不起王大力的名字。
末了。
終於蹦出幾個字。
“你是……小貨郎擔……”
得了。
老爺子想半天，還只是想起了王大力的職業。
王大力笑了笑。
“錢老爺子，我叫王大力。”
王大力說着，蘸着水，在木桌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王大力三個字。
錢老爺子雖然記性差，但認得字。
他看到王大力寫在桌子上的字，恍然大悟。
擡起頭，看着王大力，張着嘴。
“你叫……你叫……”
得了，一眨眼的功夫，就又忘記了。
王大力搖了搖頭。
錢老爺偷偷看了看桌子上的字。
“你叫，王……王什麼……來着。”
這記性，還不如老年癡呆症晚期。
都這記性了，老爺子還出來喫飯，也是夠執着的。
很快，一桌子菜擺上。
王大力要了一大碗飯，在那風捲殘雲喫着。
錢老爺記性不咋地，喫起飯來還挺兇的。
可能是因爲不要錢的原因，喫的比平時多了不少。
十來分鐘，爺倆喫幹抹淨，打了一個飽嗝。
錢老爺靠在椅子上，眼睛眯着，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其實，錢老爺子的命運挺坎坷的，他之所以變成這副模樣，全都拜他的兒子，錢公子所賜。
老爺子在平陽城經營一家布莊，攢下不少家產，雖說不上多有錢，那也絕對算的上小資產階級。
後來，兒子長大了，娶了個如花似玉的媳婦。
壞就壞在這個媳婦身上了。
這媳婦因爲自己人長的好看，整日遊手好閒，好喫懶做，不問世事。
偏偏錢公子對她又寶貝的很，寵着慣着，想買什麼就買什麼，還不讓幹活。
自家媳婦十指不沾陽春水，養的白白嫩嫩，花錢也大手大腳。
雖說錢老爺子有錢，但錢再多，也經不得如此糟踐。
錢公子那點積蓄，給自家媳婦不到半年就敗光了。
小兩口就問錢老爺子要。
錢老爺一開始還給，後來察覺到不對勁。
這是一個無底洞，再多的錢都填不平。
於是，每個月只給小兩口五兩銀子。
五兩銀子不少了，可習慣了大手大腳的兒媳婦哪受得了。
整日在錢公子那哭哭啼啼，吹枕邊風。
說錢老爺的是不是外邊有私生子，這錢捨不得給你，難道死後要帶棺材裏頭不成。
錢公子也是個沒主意的混混種，媳婦三說兩倒騰，他這心裏也開始鼓搗起來。
他慢慢覺得自己的老父親沒有原來那麼對他好了。
直到有一次，錢公子因爲生意上的疏忽，導致布莊損失幾十兩銀票，被錢老爺狠狠教訓了一頓。
錢公子居然就這麼恨上了自己的老爹。
他覺得，錯的是自己的爹，而不是自己。
回到家，說給自家媳婦一聽。
媳婦高興壞了，眼珠子一轉，一肚子壞水就往外淌。
她先是幫襯着自家男人數落了老爺子幾句，又分析出老爺子年紀大了，這生意應該由錢公子接手。
她這麼說着。
錢公子更加鬱悶。
老爺子身體好着呢，耳聰目明，能說會道。
等老爺子自己退下，他來接手布莊，不知道得到猴年馬月。
惡媳婦就給出了個主意。
說她認識一個道士，手段高明，有通天神功，說不定有辦法幫助老爺子提前退休。
錢公子猶猶豫豫，不想答應。
不成想，自家媳婦嚶嚶嗚嗚哭的梨花帶雨。
一再保證只是讓老爺子退休，絕不害老爺子性命。
錢公子這混球，一拍大腿，信了。
第二天，他根據自家媳婦的介紹，找到了一個歪嘴老道。
十兩銀子，買了一包粉色的粉末。
說是下在老爺子飯裏面，不讓人難受，不害人性命，只會讓人的記性變差。
錢公子忐忑的給老爺下了藥。
往後幾日，老爺子身體確實依舊硬朗。
只是經常記不住事。
錢公子大喜，編造出各種藉口，從老爺子那騙來許多銀票。
其中又花了五十兩，多買了五包粉色粉末，頓頓給老爺子喫。
老爺子的記性越來越差，布莊的生意也由錢公子接過。
小兩口子經常對老爺子不聞不問。
有一次錢老爺在河邊行走，人一走神，掉河裏去了。
要不是路過的好心人救了他，人就沒了。
錢老爺子記性不好，但人卻不傻。
他也知道，自己這記性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日常生活。
過手的東西，隨手一放，就記不得放哪了。
於是，他就請木匠師傅，給他住的地方重新弄了一遍。
放置東西的地方，都刻着字，用過了，就放回原處。
記不住位置，就按照字去找，雖然花費一些時間，但也總比什麼都記不起來好。
錢老爺每次出門，都會找麻繩把自己的手和錢袋子連在一起。
一是怕忘記帶錢，二是怕把錢弄丟了。
按理來說，錢老爺都這樣了，錢公子該收手了吧。
人家並沒有。
他怕萬一停藥之後，老爺子恢復過來，找他算賬，把他逐出家門。
後來，老爺子的記性越來越差，而且人也沒以前那麼機靈。
有一次，人在河邊走，又落水了，錢袋子也掉河裏了。
人被救上來，錢找不到了。
錢老爺不甘心錢就這麼丟了，就在那落水的地方刻了一個標誌，找竹竿子撈。
撈着撈着不幹了。
爲什麼呢。
因爲老爺子忘記自己丟錢的事了。
善惡到頭終有報。
前些時日，那歪嘴老道讓大商帝國刑部下屬的神捕司捕快給抓了。
抓住歪嘴老道的捕快叫做錢驚雷，錢驚雷還有一個身份，他是錢老爺的兒子。
那惡媳婦有句話倒是說對了，錢老爺子年少風流，在外面確實有個私生子。
這其中的故事，就不多贅述了。
那歪嘴老道被錢驚雷抓了以後，被打了幾板子，就什麼都招了。
神捕司順藤摸瓜，把謀害自己親爹的錢公子和兒媳婦人贓俱獲。
最後，錢公子被判發配北疆長城充軍，惡媳婦被押送到金陵城，打入教坊司。
錢老爺子沒養錢驚雷一天，錢驚雷也不圖老爺子什麼。
得之老爺子的症狀之後，四處求醫問藥，卻也治不好。
後來神捕司有調令，只得無奈返回金陵。
後來，不知怎麼回事，老爺子的事就在坊間傳來了。
街坊鄰居都挺同情老爺子，平日都會多照顧照顧他。
錢老爺的布莊也由錢驚雷安排了一個子侄打理。
錢老爺子平日起居也有人照顧，日子勉強湊活過着。
不過，王大力卻聽說。
老爺子喫的那個粉末名叫噬魂散。
是一種不折不扣的慢性毒藥，記性差只是其一種副作用而已。
錢老爺吃了小半年噬魂散，如今中毒已深，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