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駿送走了最後一波貴客,明顯有些不勝酒力,晚上他一個人喝了兩瓶La-Romanee-Conti乾紅葡萄酒,基本已經達到他酒量的閾值頂峯了。
“哥,你還好嗎?要不我送您回房間歇着吧。”
劉硯見他大哥靠在酒店一樓湖畔咖啡廳的單人沙發上捏着眉心,很顯然是酒喝多了不太舒服,於是趕忙上前問道。
邢駿沒說話,仍是低着頭閉目養神,許久,才啞着嗓子跟劉硯說:
“阿硯,去幫我一個忙吧。”
“哥,你儘管說,我幫你去做。”
邢駿擡起頭,因爲酒喝多了而變得通紅的雙眼看着劉硯說道:
“下午的那個女人,叫鄭斯榕。你幫我找到她住在哪間客房,我想見她,現在。”
劉硯心下大驚,沒想到,他大哥這一晚上都在應酬賓客,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情緒,看似已經翻篇兒了的事情,沒想到這位大佬居然還惦記着呢!
可是,這大晚上的,大佬又喝了那麼酒,還要去找哪間客房,還要去見那個女人,實在有點冒險啊!
他倒不是擔心邢駿,他是擔心那個姑娘。
奈何大佬發話了,自己也信誓旦旦地答應下來,不去辦也不行啊。
劉硯硬着頭皮去辦了這事兒,前臺原本有些爲難,住客資料不可外泄,但他們也都知道劉硯的來頭,只好藉故給那位女士打個客房服務電話的方式解決了這個問題:
“請問是2806客房的鄭斯榕鄭女士嗎?”
前臺裝作不經意地說出了房號,劉硯心神領會,嘴角一抽,乾脆讓前臺問問看她願不願意下來一趟算了,
劉硯略微探身,湊到前臺接待小妹妹跟前小聲說道:
“你跟她講樓下有一位先生想見見她,問問鄭小姐現在有沒有時間。”
劉硯說話聲音很輕很小,然而電話那頭的女人還是隱約聽見了一些,她倒是平靜地問道:
“是哪位找我?”
前臺的接待小姐顯然是被嚇到了,支支吾吾地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劉硯一着急,乾脆伸手把電話拿了過來:
“喂,鄭小姐您好,我是……我是遠東集團的總裁助理,劉硯。是這樣,很抱歉這麼晚打擾您,但是想問問您現在有沒有時間?方不方便來酒店樓下的咖啡廳坐一坐?我們邢總很想見您。”
劉硯咬咬牙一跺腳,乾脆一股腦兒地把要說的話全都說了出來,然後就屏息凝神地等着電話那頭的迴應。
然而,過去了很久,聽筒裏都沒傳來回答,劉硯焦灼不安,回頭看了一眼遠處沙發上獨自一人坐在那兒的邢駿,瀟灑地翹着二郎腿,一隻手扶着太陽穴,另一隻手搭在沙發上,全然不像是一個酒喝高了的男人。
就在他以爲鄭斯榕不會回答只會直接掛斷電話的時候,突然傳來了一個很平靜的女人的聲音:
“不好意思,劉先生,現在時間不早了,我也不太方便下樓見人,還勞煩您轉告邢先生,如果明天有空,我們再聯繫,可以嗎?”
淡然的聲線穿透電話線,讓劉硯莫名覺得,這個女人氣場很強啊,聲音無怒無喜,聽不出有任何情緒,哪怕是一絲絲反感或是多疑,統統都沒有。
“啊,那……那不好意思打擾了,鄭小姐,您方便留個聯繫方式嗎?我來轉告我們邢總。”
又隔了幾秒鐘,女人報了一串號碼過來,劉硯這才心滿意足地說了聲謝謝,掛了電話。
走回邢駿身邊,劉硯恭敬地睇過那張便籤紙,
“大哥,姑娘住在2806,但是她說了現在時間不早了,不方便下樓來見您,她還讓我轉告您如果明天有空,再聯繫。”
劉硯伸手接過那張本色木漿紙的便條,上面的號碼還挺好記的,男人的手指很長,骨節寬大,兩根手指夾着那張便條貼,隨意地翻轉了幾下,漫不經心,卻又是一副饒有興致地模樣。
許久,邢駿朝着劉硯揮揮手說:
“罷了,明天再說吧,你早點回去休息,這段時間辛苦你了,給你放兩天假緩一緩。”
邢駿坐在酒店咖啡廳的單人沙發裏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才深吸一口氣,捏着那張便條紙打算回房間,
巧的是,和他一起進入電梯的另外幾位賓客裏,居然就有去28樓的。
高檔酒店的電梯都是刷卡通行,住在哪層樓,就只能通往那一個樓層,不能隨意。邢駿也是沒想到,居然就有這麼巧合的情形發生,像是天意。
他忍不住嗤笑一聲,不動聲色地站在電梯裏,跟着那撥賓客一同到達了28層。
已是深夜,那幾位客人很快就進了房間,走廊裏頓時就安靜下來,四下無人,厚厚的羊毛地毯踩在上面幾乎沒有聲音,
邢駿不緊不慢地一步一步朝着走廊東邊最大的那間套房走去,
2806。
他停下腳步,看了一眼房間門上的號碼牌,幾乎沒有猶豫地,按下了門鈴。
“叮咚——”
日式清脆的門鈴聲在房間裏響起,邢駿一瞬不瞬地盯着門上的貓眼,彷彿要透過那個不起眼的凸面鏡,看透房間裏面的樣子。
有人影在門口晃了一下,邢駿知道,那個女人也在透過門鏡向外窺視着,他沒有躲閃,墨染的雙眸篤定地看着那一輪圓圓的小孔。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長到門口的女人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設,也做足了充分的思想鬥爭,才小心翼翼地、“啪嗒”一聲,解開了門鎖。
與白天不同的是,這個時候的鄭斯榕,是真真切切地準備休息了,卸了妝,剛洗好澡,連包着頭髮的毛巾都還沒來得及拆下來,臉上剛拍完乳液和精華,還亮得反光。襯托着素淨的皮膚更白皙。
很顯然,這個時候看見邢駿的她,十分緊張,忍不住皺了眉頭,嗓子眼兒也有點緊,連說話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尷尬又窘迫。
“對不起,我沒忍住,還是想來見你。”
邢駿扯着沙啞的煙嗓先開了口。
“你……你怎麼上來的?找酒店前臺刷卡的嗎?”
鄭斯榕仍舊是皺着眉頭,小聲問道。
她一定以爲是前臺幫邢駿在電梯裏刷的卡,結果邢駿搖了搖頭,笑着說:
“我本來打算回自己房間,明天再聯繫你的,結果……和我一起進電梯的客人裏,有人住在這一層,同樣是28層,你說巧不巧。”
鄭斯榕將信將疑的眼神看着邢駿,她已經沒法好言好語地面對這個男人了。
傍晚的時候揪她胳膊就算了,說是認錯了人、想起了早逝的妹妹也可以理解,她是相信的,畢竟沒人會拿死去的親人開玩笑,
可是現在,這個時候,都快到子夜了,一個大男人突然跑上來敲她的房間門,給誰誰不慌?
更何況,這個男人一身酒味。
“邢先生您……喝酒了?”
鄭斯榕小聲問道。
不知道爲什麼,在這個男人面前,她甚至都不敢大聲說話,不敢多看他兩眼。
“嗯,喝了很多,很難受。所以……可以請我進去坐會兒麼?”
邢駿說完這話,鄭斯榕就十分後悔自己問了剛纔的問題。
“抱歉,不太方便。”
“哪裏不方便?”
“我……我要準備休息了,邢先生,您還是回您房間吧……”
鄭斯榕說完就準備趕緊把房間門關上了,結果邢駿的呼吸聲陡然加重,他直起身子,從原本靠在走廊牆上的姿勢突然朝着鄭斯榕的方向大步走來,伸手一擋,大掌攥住了門框,一個閃身就進了房間……
“你!……”
還沒等鄭斯榕反應過來,邢駿就已經把她抱在懷裏了。
被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緊緊地擁在懷中,鄭斯榕整個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她是完完全全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只覺得自己太過草率開了門引狼入室,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可怎麼是好……
就在鄭斯榕還在想着該怎麼脫身的時候,邢駿在她的耳畔低沉地哽咽着說道:
“雯雯,哥哥想你想得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