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把錢給我吧。”
聽到楊建光如此順利的答應了下來，幾個牌桌上的村民都愣住了。
一個住楊建光家不遠處的村民有些看不下去了，“後生，這錢跟你爸商量……”
只是他話還沒有說完，大象目光冰冷的掃了過來，頓時讓出聲的男人不敢再說下去。
楊建光將衆人的表現盡收眼底，微微一笑，反而主動走上前來。“木生伯，放心吧，我心裏有數的。”
“小兔崽子，還以爲你骨頭多硬呢？”聽見楊建光鬆口，大象笑聲更是猖狂。
“別說你大象伯伯不照顧你，借兩千塊，二十天之後只要你還兩千二！”
一邊說着，大象拿出兩千塊錢，抽出兩張後，剩下的丟在了楊建光面前。
楊建光皺着眉頭看着這沓鈔票，最後還是默默嘆息着揣到了兜裏。
他知道大象的套路，大象借錢都是砍頭息，借兩千，還不起就逼着別人借一萬，借更多來還他的錢。
利滾利滾息之下，楊村已經無數個家庭因爲大象過得苦不堪言了。
這筆錢，他正好需要。
想要賺錢，必須有本金。
他這幾天已經隱約有個計劃，準備南下批發一些東西去賣。
可是他只是一個17歲的學生，想都不用想父母會放心給錢他，所以這第一筆錢，就顯得格外重要了。
將借條寫好，楊建光沒有多說什麼，揣着錢頭都不回的走了。
看着楊建光一句話不說走了，大象等人卻絲毫不擔心，反而笑得越發得意。
周圍幾個牌友更是直接長嘆了一口氣，
大志家這兒子，真是太蠢了，大象幾句話就嚇到了。
這大象的錢，是這麼好拿的嗎？
一窮二白的楊建光家，拿什麼還大象的錢？
真是造孽啊。
一旁，大象嘴角微微上揚，心情相當不錯的收起了借條。
他原以爲今天讓大志這條魚溜走了，想不到竟然誤打誤撞逮到了他兒子這條大魚。
大志真是生了個好孩子啊！
至於到時候拿着借條去要錢，大志家不認賬？
不存在的！
農村就看這個，只要拿着借條上門，沒有那個敢不給錢的。
兩千已經成功借出去了，就等着大賺一筆了。
想到這裏，大象向後一招手，背後的小弟忙快步上前。
“給我放出話去，到時候要賬的時候，村子裏誰都不準借錢給大志家！”
“我倒要看看，到時候大志看到他那寶貝兒子的借條時，會不會氣得撞牆，哭着求我放過他孩子哈哈哈……”
……
楊建光揣着九百塊錢從祠堂沒出去幾步，路上卻被楊忠攔了下來。
看着眼前急切的楊忠，楊建光自然知道這傢伙爲啥找上門來。
四下打量了一眼，確定沒有人之後，楊忠這才心急如焚的問道。“大志家娃，你怎麼知道我把那個賣了的事？”
楊建光笑而不語。
我怎麼知道，自然是你因爲貪被抓走時，你認罪親口承認的！
好傢伙，一個二十年的村主任，家裏竟然囤着幾百萬現金。
甚至因爲時間太久，錢都發黴發爛了。
不過這事楊建光也懶得告訴楊忠，就讓他回家瞎猜去吧。
如果因此楊忠急得晚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覺，楊建光可沒有絲毫的愧疚，反而要用力鼓掌說聲活該！
楊建光不說話，急得楊忠就像熱鍋上的螞蟻，走個不停。
“快說啊！”一怒之下，楊忠更是直接上前攥住了楊建光的背心，咆哮着“你再不說，我他碼弄死你信不信！”
“主任，你這麼急，萬一讓別人看到多不好。”楊建光順手扯過楊忠的新西裝擦了把臉，咧嘴笑得燦爛。
“你……”
楊忠微微一怔，胸膛不斷起伏，最終還是恨恨的嘆了一口氣，鬆開了抓住楊建光的手，咬着牙說道。
“你說，要什麼好處你才肯忘了這件事，多少錢？”
“你要這玩意幹嘛？”
楊忠愣住了，邊防證這東西一般人可聽都沒聽過，就連他也是跟鎮上一位領導喝酒時順手提到的，楊建光怎麼會要這東西。
“邊防證……”楊忠猛得擡起了頭，“你要去鵬城？”
自從93年國家在鵬城建立經濟特區，爲了保證特區的改革不衝擊內地，緩和內地對改革試驗的不理解，從經濟上安排建立特區與非特區分界線。
特區管理線東起大鵬灣畔的背仔角，西至珠江口邊的南頭安樂村，全長90.2公里，分別在南頭、沙灣、布吉、白芒、鹽田、背仔角6個公路口上設立特區檢查站，由邊防公安和海關進行管理，沒有邊防證進不去。
楊建光要這東西，只有一個解釋，他想去鵬城。
聽到楊忠的疑問，楊建光咧嘴一笑，既然楊忠知道這東西就好辦了。
“放心，只要主任能夠給我辦好這邊防證，關於主任的事我保證忘得一乾二淨。”
知道楊建光不管自己要錢，楊忠表情反而緩和了幾分。
邊防證雖然少見，要去村裏、鎮上蓋章審覈，但如果楊建光僅僅要這個，楊忠倒是好辦。
見楊忠還在遲疑，楊建光忙趁熱打鐵的繼續說道。
“放心吧，楊主任，我保證說到做到。”
“再說我揭發這件事，對我家也沒啥好處嘛。”
猶豫了一會，楊忠這才黑着臉裝出一副很爲難的樣子答應了下來。“行，今天是27，三天之後30號，你過來村委會拿。”
“不過你記住，揭發我賣山，我頂多把錢退給大家，可我還是個主任……”
見楊忠答應了，楊建光臉上控制不住的一喜。
沒有點關係，想要搞到邊防證，簡直難上加難。
至於楊忠的威脅，只當他在放屁。
聽着楊忠的威脅聲，突然間，楊建光臉色變了。
緊接着他猛得上前，攥住了楊忠的衣角。“等等，你說今天多少號？”
“7月28啊，怎麼了？”楊忠先是一愣，很快勃然大怒，“你小子瘋了，敢抓我的衣服！”
只是楊忠憤怒的咆哮聲，絲毫沒有聽進楊建光的耳中。
因爲7月28這個日子，對楊建光來說非常不同尋常！
上輩子就在這一天，母親陳芳，喝農藥自殺了。
雖然最後陳芳被隔壁大嬸發現，及時送醫院洗胃救了下來，但也因此落下了嚴重的病根，身體垮了。
回憶着後來，母親經常痛苦的蜷縮成了一團的樣子，楊建光的內心就跟心揪一般的劇疼無比。
幾乎是沒有多想，楊建光丟下楊忠，拔腿就往家裏狂奔起來。
什麼邊防證，什麼村主任，根本沒法跟自己受盡折磨的母親相比！
……
楊建光家。
握着手中的敵百蟲，癱坐在地上的陳芳眼中一陣黯然。
自從嫁到楊家，她陪着楊大志吃了十幾年的苦，如果不是有個乖巧的兒子，她早就跟楊大志分開了。
自己被人堵在門口罵、欺負，自己選中的男人卻跑到了賭桌上，她這個當妻子的，做的是多麼失敗？
自己那乖巧的孩子，卻爲了自己，不得不拎着菜刀要砍人，走上這麼極端的道路。
老天爺啊，我陳芳上輩子究竟是造了什麼孽啊，爲什麼要這麼對待我！
我苦一點就算了，爲什麼要讓我兒子也受這種苦難。
想到這裏，陳芳已經淚流滿面。
“兒子，媽對不起你啊。”
“要怪，就怪你沒有生到一個好人家。媽撐不住，先走了。”
陳芳喃喃着，淚水大滴大滴的砸落在地。
她爲了這個家，努力了這麼久，真是太累太累了。
就這樣吧，喝了這瓶藥，就能好好休息了。
腦海中的念頭一齣戲，陳芳顫抖的擰開了敵百蟲的瓶蓋，痛苦萬分的看着破舊房子一眼。
“兒子，來世再見了。”
接着陳芳毫不猶豫的舉起農藥，對着嘴巴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