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決睜開眼，吐出了嘴裏不知道是什麼內臟的碎塊，淡淡道。
如煙怔了一怔。
“發什麼愣？我說我投降。”林決平靜地說道：“你們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如煙的晶體雙眼閃了一閃，隨後慢慢後退，退出了這個充滿血腥味的小房間。
半晌後，她重新歸來，推着一臺新輪椅,輪椅上坐着擁有阿瑞斯身軀的孟元魁。
經歷了上次林決那摧枯拉朽的可怕一拳後，他變得明顯虛弱了很多，看上去又瘦又癟，整個人縮在輪椅裏，好似一個油盡燈枯的老頭。
“你要投降？”
孟元魁乾笑一聲，說話速度非常慢：“一下子就想開了？”
“咱們何必繞圈呢？”林決面無表情：“你知道我一定會動手腳對付你，我也知道你一定不會輕易相信我。”
“但現在我告訴你,我允許你用意識轉移技術把我的意識帶到你身體裏去，我也會幫你解決認知混亂的問題,難道我都答應了，你卻反而不敢這樣做了？”
孟元魁笑了起來。
“不用激我。”他說道：“我當然會這樣做，但既然你都投降了，我讓你先做點別的事總可以吧？”
林決皺起了眉頭。
孟元魁笑得更開心了，他揮了揮手，身後如煙微微點頭，向林決走來。
她伸出手，順着林決腦後插着的導管摸索到盡頭，搬來了一臺蝸牛殼一樣的圓形黑色機器，又將林決所在的鐵十字架整個平地拔起。
圓形機器上正好有一個嵌口，如煙將鐵十字架扣了上去，推着圓形機器來到輪椅旁。
“跟我走，帶你看點東西。”孟元魁悠然道。
這次他不再需要如煙推輪椅，而是自己推着扶手上的搖桿，掉了個頭向小屋外去，如煙推着林決緊隨其後。
離開了小屋,林決才發現這裏並不是維克托家族莊園。
此時已經入夜,周圍是譁然水聲,一眼望去，周圍更是無邊無際的汪洋大海——他們所在的，並非小島，而是一艘航空母艦。
天空中不斷傳來轟鳴聲，那是一艘艘戰鬥機飛掠而過的聲音。
他們沒有去到母艦甲板，而是在船艙走道里繞了幾個彎，甚至沒有碰到任何軍官，便進入了另一個房間。
這裏看着像是一個指揮室，房間裏全都是大屏幕，上面顯示着一個又一個畫面，那全都是戰爭場景。
這些戰爭場景規模有大有小，卻都能看出交戰雙方正是泛川聯邦與蘭德島！
林決瞳孔一縮。
“看來你還不知道你自己在我這裏待了多久。”
孟元魁笑道：“高塔之上昏迷後，你睡了足足有一個月。”
“在我的折磨下，你忍受了半個月。”
“在這一個半月時間裏，你的朋友們爲了營救你，發動了第四次世界大戰。”
林決看着屏幕上那些畫面，嘴巴一點點張開，手指微微顫抖起來。
“這不是你想要的,對嗎？”
孟元魁冷笑道：“你說我是惡魔、是怪物,那你又如何呢？”
“爲了營救你一個人，我們交戰雙方已經至少出現了上百個傷亡數字，還有不少無辜平民被捲入其中，這你又怎麼說？”
在短暫驚訝後，他笑了起來：“沒想到，清瑜他們可以這麼果斷。”
孟元魁眯了眯眼。
“換成是我，我也一樣會這麼做。”
林決淡淡道：“他們在做的事不是營救我，而是從你手中拯救這個世界。”
“如果你選擇就這麼放棄自己的瘋狂計劃、與我們一起解決源頭問題，又怎麼會有現在這些事？”
孟元魁沉默數秒後，冷冷道：“詭辯。”
“看來你不敢和我玩理念之爭了。”林決笑道：“你擔心自己再次畸變成一個怪物。”
“現在投降的人是你。”
孟元魁沒有辯駁，而是平靜地說道：“我對你的要求也很簡單，把你的朋友們引來，讓他們死。”
林決挑起眉毛，眼中綻放出殺意。
“看來你還沒有真心投降。”
孟元魁乾笑一聲，伸手在輪椅扶手上輕輕敲了敲，那些屏幕上的畫面頓時出現了變化，不再是戰爭場面，而是一幅幅血腥可怕的畫面。
畫面上可以明顯看到各種各樣的畸變怪物，它們出現在居民區、商業街、醫院、學校……
這些畸變怪物沒有理智，當它們脫離人類身份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發泄自己憑空出現的殺戮慾望。
於是，在這些畸變怪物被殺死前，總能殺死一些人。
“這些東西，都是最近一個半月裏出現的。”
孟元魁直視着林決雙眼：“你知道嗎，在世人眼中，我，阿瑞斯，是從魔鬼手中拯救世界的英雄。”
“你和你的朋友，纔是製造了無數怪物、萬人唾罵的惡魔！”
林決的面部肌肉輕輕抽動起來。
“呵，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麼呢？”
孟元魁輕佻一笑：“怎麼樣，投降者，在你幫我解決個人大問題之前，先解決解決社會問題可好？”
“把你那些煽動戰爭的朋友引過來，讓我殺了他們，到時候我們再研究研究，怎麼將你意識轉移至我大腦中。”
林決沉默了，他一直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爲什麼不答應他？”衡景山在意識空間中幽幽發聲：“說一句話並不需要成本，以你的能力，就算真的把人引來，也有辦法救他們吧？”
“那又怎麼樣？”
林決暗歎：“很明顯，孟元魁沒有真正將我折磨到精神崩潰前，是不會轉移我意識的。”
他忽然想到很久以前自己第一次僞裝潛入學院組織的時候。
那時杜魯門爲了驗證他的忠誠，逼他出手殺死無辜的黃洪，而他當時選擇了放下那支槍、放下僞裝機會，另覓出路。
現在情形與當時何其相似，只不過，這次自己似乎沒有另覓出路的機會了。
他也知道，如果這件事換成衡景山，恐怕衡景山會毫不猶豫地將自己身邊那些人一個個出賣，只爲換得一個最終勝利機會。
可自己……只剩下這一條路了嗎？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