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蟬聲且送陽西 >第258章 開山立道
    寧不凡眼裏滿是憧憬,笑道:“是啊,又近了一步。”

    堂堂天機榜首,最想做的事,竟然是去盤個山頭,當山賊。

    這話若是傳了出去,只怕旁人都會以爲傳這消息的人是個瘋子。

    可......當個無憂無慮的山賊頭子,不好嗎?

    “在柳村的時候,我向往少年意氣的江湖風雨,”寧不凡如是說道,稍稍停頓了一會兒,搓了搓手,輕輕吹口氣,繼續道:“但入了江湖以後,我卻想回柳村了。”

    與三兩個好友在田野嬉鬧,在夕陽下奔跑,整天坐在山腰,雙手撐臉,仰着頭,等晚霞,等朝陽。

    就連風雪都會癡於這般溫柔。

    可惜,回不去了。

    在萬京的數月,每日被無數人目光凝聚在身上,這讓他心生倦怠。

    若不是爲了尋找父母探尋真相,他或許早已隱世。

    入世行走,入世後,行走之路,卻是身不由己。

    “我做過許多次嘗試,我告訴世人,我不想捲入他們之間的事情,我只想找尋雙親,”寧不凡話裏,是掩飾不住的意興闌珊,“可是,他們爲了各自的目的,從來沒想過要放過我,就連我的父親......”

    也不放過我。

    這句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王安琪微微皺眉,眸子裏盡是狐疑,“像你這般自視甚高之人,怎會有這種倦怠心思?”

    寧不凡收斂心思,平復心境,呵呵笑道:“只是頗有些感慨罷了,其實我想說的是,他們既然不肯放過我,那我自然也不會放過他們。”

    這話說得,纔像是柳村入世行走、天機榜首說的話。

    “你的疑惑,想明白了嗎?”王安琪想起了趙正進入房門前,寧不凡曾說過的話。

    寧不凡沉吟了一陣兒,斟酌着,該怎麼這件複雜的事情,說的能讓王安琪這小姑娘,聽得懂。

    “這麼說吧,姜然謀反,趙崇,也就是大虎,因胡將軍而死,不過他在臨死之前,將自己的孩子託付給一位至交好友。”

    “姜然死後,皇帝陛下必定會對依附姜然的人進行清算。因此,他將整個趙家抄家滅族,殺了一圈,發現少了趙崇膝下的一子一女,便派遣督察院尋找。”

    “督察院在萬京城的勢力不屬於西荊樓與未湖樓,我想大概及早便尋到了這兩個遺留血脈,正欲出手滅殺之時,卻被人制止。而這個人,應是忤逆皇帝陛下的意思做的這件事,且敢直面皇帝陛下。在萬京城敢如此作爲的,其實也就那麼幾個人。朝堂三公已然隱於朝野,六部官員自保都來不及,督察院身份特殊,這三方若是忤逆陛下定會受到極大牽連,因此,不會是他們。我覺着啊,唯有以下三方勢力敢如此作爲。”

    “其一,江家江嘆之,此人號稱朝堂攪屎棍,莫說皇帝陛下,就是天王老子的面子,他都敢不給。其二,孟河家孟河朗,南疆徐帥,這兩人掌握疆域鎮守大權,想要做什麼事,連皇帝陛下也得掂量一下。其三,便是皇后一黨......”

    寧不凡正說得津津有味,王安琪卻左手上擡,脆聲道:“停!我聽不懂,不要說了。”

    寧不凡呼吸一窒,撓撓臉,無奈道:“這事啊,確實是有些複雜,我也才說了冰山一角罷了,其中許多人的博弈,還未說與你聽。你若不喜,我便不說了,不過有件事你得知曉。”

    王安琪眉頭舒展,頷首道:“簡略些,我聽着頭疼。”

    寧不凡頓覺哭笑不得,輕咳一聲,語調緩慢,凝重道:“趙政姐弟二人遭遇截殺,是江家那位少主故意讓我們看到的......包括前些日我們與這些賊人在官道茶棚相見,大概也是他安排的。”

    這件事,不是一件小事。

    從此事可以看出,寧不凡與王安琪一路上的行程,皆被那江家少主收入眼底。

    連王安琪都未能察覺附近潛藏的暗探,那麼......西荊樓內,仍有一品高手。

    王安琪輕‘哦’一聲,疑惑問道:“就是那個,天機榜排行第三的絕命司涯?他想做些什麼?”

    寧不凡輕輕挑眉,笑道:“發生了什麼,他就想要做到什麼。他這人啊,驕傲,目中無人,從不將旁人放在眼裏,這件事他也沒想過要隱藏着不讓我瞧出了。”

    發生了什麼?

    趙政姐姐身死,趙政來到寧不凡身旁,且入了輪迴。

    寧不凡跌落境界,經脈寸斷,劍意潰散。

    這其中,哪一件是江家少主想要達成的目的?

    或許......全都是。

    “其實他只是想告訴我一件事......”寧不凡將腰間的木劍取出,放置桌案,仔細打量,沉吟了一會兒,繼續道:

    “我雖入世,卻始終以旁觀者的姿態,冷眼看向凡俗衆生。這般心境,對於一個心思深沉的棋手來說,很好。但是對於一個修行凡人劍道的遊俠兒來說,不好。”

    “所謂,凡人劍道,以前我一直以爲是從心之道。”

    “但是,自從前日親眼見過那夥馬賊對趙政姐弟做下的惡事後,我的心境有一瞬間的崩潰。這也是我劍道境界跌落,劍意潰散的根源。不過,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有清池劍在,境界可以提升,劍意也可以再悟出來,沒有什麼可惜的。”

    “他想告訴我的事情,其實很簡單,那就是——修凡人劍道,便要嚐盡人生百態,方能在這條路上走至巔峯。”

    不真正入世之人,永遠談不得出世。

    王安琪芳脣微啓,驚詫不已,“他!竟是在爲你鞏固劍心,開山立道!”

    聽寧鈺說過,這江家少主是算計他,算計的最狠的那一個人,卻爲何......又會藉着此事幫他?

    着實有些匪夷所思。

    而且,聽聞江家少主身子骨弱,修不得武道,他又是怎麼知道修凡人劍道的劍修,邁向前路的法子?

    一個身無武力的江家富貴少爺,區區一個凡俗之人,手上卻能握着一整個西荊樓的恐怖勢力,其下還不乏一品入脈境高手。

    此人可謂極其可怕。

    寧不凡猶豫了一會兒,雙手一攤,“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兒,這廝向來是心黑手毒,坑我的次數極多,我恨不得提劍砍了他。”

    “按理說啊,平日裏這廝算計我,以我佈局,都是爲了他想達成的一些目的。可此次......我雖然清楚這件事情是他安排的,卻瞧不出他能從中裹挾什麼好處。”

    說到這兒,寧不凡愁眉苦臉想了許久,猛地一拍桌案,怒罵道:“這狗東西坑我久了,這次忽然待我這般好,竟還有些不太習慣。”

    “算了,整不明白,不想了,誰知道這狗東西背地裏想幹些什麼。”

    寧不凡心底嘆息,站起身子朝王安琪招了招手,眉開眼笑道:

    “走,帶你買糖葫蘆去!”

    自昨日來到武陵郡,還未領略過武陵城內的喧囂。

    既然暫時去不了劍閣,那就先在武陵郡逗留些時日,等身子好些了,再去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