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了茶,也該辦正事兒了。
王慶之親自駕車,往汴梁城的方向趕去,不到半個時辰,便抵達城下。
汴梁城乃是國都,尋常時候,來往客商絡繹不絕,今兒個卻是不尋常,城門緊緊閉合,城樓上立着一排弓弩手,箭矢在陽光的映射下,隱泛寒芒,城門外面,擺放着一條長長的籬笆欄,數十位甲冑將士握着長槍,嚴陣以待。
一位將軍模樣的中年男子走出陣列,朝王慶之遙遙拱手,哈哈笑道:“呦!這不是王掌櫃嗎,您老人家來此有何貴幹?”
王慶之從懷裏摸出個沉甸甸的錢囊,在手裏掂了掂,嘩嘩作響,“柳將軍,給兄弟們買點好酒。”
旁人塞過路銀錢,那都是偷偷摸摸從袖中遞過去,王慶之倒好,當着幾十個人的面往前使勁一拋,生怕旁人瞧不見。
姓柳的將軍身手也算是矯健,穩穩接着錢囊,往懷裏一塞,轉朝城樓上守着的將士說道:“開門。”
說完話後,招呼着將士們將攔路的籬笆欄移開,又走近馬車,親自牽馬引路,將自身姿態放的極低。
可真是將官商勾結給整了個明明白白。
有幾個新來的將士摸不清此間門道,拉着相熟的兄弟走到一旁,皺眉問道:
“封城的嚴令是靖王爺親自頒下的,這王掌櫃到底是個什麼人物,竟然能讓咱們柳副將這般阿諛奉承?若是柳副將私下放人入城的消息傳了出去,咱們都得下獄啊!”
“什麼人物?天大人物!”有知道隱情的將士面色凝重,嗓音低沉,“你莫看此人面貌和善,十幾年前,在你還提不動刀劍的時候,他便調用數萬兵馬屠了一整座城!”
問話之人心頭大驚,瞠目結舌道:“什麼,他......他就是東海王慶之!?”
當年,王慶之屠盡藏龍關後,天下震驚。
也怪他這名頭太響,青州城外面的茶館倒是不好開了,於是便來了汴梁城下。
這一呆,就是十餘載。
得幸於王慶之與寧不凡的關係,這麼多年來,棋閣諸位司主往返汴梁之時,都要遞上薄面討杯茶喫,尤其是拓跋渠,這小子三天兩頭就來茶館找王慶之嘮嗑,一來二去,廟堂的那些大人物自然知道了王慶之的身份。
莫說是靖王爺下令封城,就算是皇帝陛下親自下了詔令,估摸着......也沒人敢攔王慶之入城。
......
汴梁雖然封了城,但城內的行人倒是不少,街道熙熙攘攘,喧鬧的很。
寧小小趴在車窗,探出個小腦袋,左右打量,滿眼新奇,驚歎出聲,“爹爹你看,你快看,好多人啊!”
寧不凡往外瞥了眼,正巧瞧見一位老叟扛着插滿糖葫蘆的草具路過。
寧小小輕輕拽了下寧不凡的衣襟。
寧不凡點了點頭,在袖口摸了摸,卻是兩袖清風,只好出聲喚道:“王慶之。”
王慶之側身看了眼,樂呵呵道:“得嘞!”
他挺着一個大肚腩,動作卻十分靈敏,輕盈躍下馬車,抖了抖袖口,摸出一大錠銀子,不由分說往老叟懷裏一遞,在老叟一臉懵逼的時候,王慶之伸手便將插滿糖葫蘆的草具奪來,掀開後車簾,遞給寧不凡,對寧小小說道:
“小小,往後在這汴梁城裏瞧上了什麼,不用跟你爹說,跟王叔說就成,你爹清貧慣了兜裏空落得很,王叔從不差錢兒!”
王慶之接過草具,扛在肩頭,輕輕嘆了口氣,“寧先生,瞧您這話說的......”
寧不凡笑道:“沒本事也成,我也不爲難你。不過,我女兒剛從聽雨軒出來,你這做叔的,多少得添幾件首飾吧。”
寧小小將糖葫蘆高高舉起,雀躍道:“爹爹,你也喫一個。”
“好,”寧不凡咬下一顆糖葫蘆,帶寧小小走下馬車,在街上尋了處瞧着貴氣十足的珠寶鋪子,走了進去,張口便是,“掌櫃的,給我女兒來件玉鐲,撿最貴重的拿!”
王慶之耷拉着眼,面色有些無奈。
寧小小偷偷看了眼王慶之,眨了眨眼,賊兮兮道:“爹爹,咱們這樣做,不會太難爲王叔吧?”
寧不凡雲淡風輕道:“你王叔不是說了嗎,他從不差錢兒!”
掌櫃的看了眼寧不凡,又看了眼王慶之,猶豫片刻,走入後堂將一件雕工精緻的楠木盒子雙手奉上。
盒子裏面,靜靜躺着一件翠綠欲滴的玉鐲子。
瞧着便是價值不菲。
“客官,這是本店的鎮店之寶。”
寧不凡將玉鐲拿在手裏,端詳少許,爲寧小小戴上後,皺眉道:“掌櫃的,旁人出手貨物,怎麼也得說說鐲子的取料成色、匠師手藝等,你言語如此簡練,也不怕賣個低價出去?”
掌櫃的搓了搓手,賠笑道:“客官,瞧您這話說的,東家都來了,小人怎麼敢收錢啊!”
寧不凡微微怔神,“東家?”
“咳咳,”王慶之龍行虎步,走到寧不凡身旁,淡淡道:“正是鄙人。”
寧不凡心頭膩味,拉着寧小小來到隔壁的裁縫鋪子,對掌櫃的說道:“來十匹最貴的布料,給我裁成衣裙,各色皆要。”
掌櫃的愣了片刻,趕忙點頭哈腰,“客官,瞧您這話說的,布料倒是現有,縫製衣裙可得費上幾個時辰的功夫,您喚人來知會小人一聲就成了,怎麼敢勞駕您親自前來?”
寧不凡轉身看向王慶之。
王慶之龍行虎步,走到寧不凡身旁,微微一笑,淡淡道:“正是鄙人。”
一連走了幾家店鋪,掌櫃的都是誠惶誠恐,紛紛送出店鋪裏最好的貨物。
寧不凡一件銅板兒都沒用出去,到手的貨物卻裝滿了半座馬車。
眼看着實在是裝不下了,寧不凡只好收手。
王慶之駕車前行,悠哉道:“寧先生,不瞞您說,其實啊,鄙人除了這條街的店鋪,還有好幾條街,咱們再去逛一逛?”
寧不凡像是吃了一隻活蒼蠅,懶得搭理這廝。
他可算是明白了,原來王慶之沒說完的那句話是——瞧您這話說的......您的眼界啊,可真是夠窄的。
......
當夜。
寧不凡哄着寧小小入睡後,躡手躡腳走出房門,低聲吩咐王慶之派人守夜,旋即飛躍而出,身影頓化雲煙飄散。
下一刻,便出現在五十里外的皇宮中。
月黑風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