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後。
劍主姬青靈打開殿門,一身鮮豔的刺蝶旗袍,不知何時已換成了素素紅衣,簡約大氣,熱情似火,柔情似水。
女子玉手遮陽,四下瞧了瞧,蓮步輕移,出了寶殿。
不見蝴蝶與公主相隨。
稍過片刻。
姬青靈折回,身後跟着一着袈裟,執伏魔杖的老僧。
老僧名曰圓滿,乃八寒寺住持。
二人入殿,老僧眼皮一跳:
只見殿門正前方,寧凡站立。
而那位來自中州古國的,雍容華貴,且金枝玉葉的公主殿下步憐香,卻如侍女般,跪坐於寧凡腳邊,白皙無暇的玉手搭着緊緊閉合的玉腿,美背筆直,面色泰然自若。
即使外人到場,她亦無絲毫起身避嫌之意,甚至還時不時拿崇拜的眼神,瞄向寧凡,眉宇間,更是直截了當地寫滿了自豪二字,彷彿於她而言,此舉不但不羞,反倒…
是一種無上的榮耀!
“小蝴蝶,人帶來了。”
圓滿驚訝着,殿內寂靜。
姬青靈出言打破尷尬。
圓滿回神,忙朝少年鞠了一躬:
“貧僧圓滿,拜見佛祖。”
“佛祖?”
聽到老僧對自己的稱呼,寧凡皺了皺眉,糾正道:
“莫喚佛祖。”
“本座不喜歡這個稱呼,本座與八寒佛有些淵源,但與你佛國道統並不對路,你喚本座寧尊或蒼茫蝶即可。”
其身是妖,兇戾;心爲魔,狠辣;魂作人,執着。
實在跟四大皆空、衆生不渡的佛國玩不到一塊兒去。
如果哪天佛國能把他們那套,表面功夫和高高在上的作派給收收,興許他還能回心轉意,給佛修甩個好臉色。
但寧凡知道,那比登天還難。
從開天闢地走來。
他是親眼看着佛國,一步步變成現在這樣的。
有的東西,已經爛在根兒裏了:除非連根拔起,將整個佛國徹底洗牌,否則就算改變,也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這…唉…好吧…”
“既尊駕有令,貧僧遵法旨便是。”
圓滿不知佛國祕辛全部,卻知道個大概。
他曉得寧凡對佛修的厭惡從何而來。
然而他並非佛祖。
他亦只是佛國這顆參天大樹下,微不足道的一粒沙塵而已,對於佛國現狀,除了惋惜嗟嘆,他什麼都做不了。
“阿彌陀佛。”
頌了聲佛號,圓滿自我放下,問道:
“敢問寧尊喚貧僧來此,有何吩咐?”
不思無憂。
佛國的教意向來如此:改變不了,就逃避。
逃到有人能站出來,改變這些爲止。
“本座欲往寺中的苦蟬院,取樣東西。”
不過佛國的前程與寧凡無關,他們未來路怎麼走,能走到哪兒,寧凡不想做過多評價,更懶得插手去幹涉。
後輩自有後輩福。
簡單沉吟後,寧凡開門見山,道:
“這八寒寺,到底是八寒留下的傳承,八寒作爲本座老友,本座終歸得賣他個面子的,故特來知會你一聲。”
寧凡這層話,有兩層含義。
一來是想告訴圓滿,我跟你們佛祖是朋友,我給八寒面子,不會胡來,取完東西就走,你們不必對我防備。
二來則是在通知圓滿,東西,我是一定要帶走的,我已經給足了你們面子,如果你們不要…我不介意用強。
言裏言外,無一不在透露寧凡對此寶的決心:
志在必得!
一尊友至佛祖的巨頭的威脅,饒是以圓滿的強橫…
都得掂量掂量。
幸好,他本來就沒想阻撓寧凡。
八寒寺的傳承時間很長,且之間沒有斷層,有關上古時代的隻言片語,八寒寺的藏經閣中都有記載。
其中令圓滿印象最深刻的,便是著名的蝴蝶傳說:
上古有蝶,凡身入夢,常伴紅衣。
女子舞劍,天公抖擻。
蝴蝶展翅,萬劫不侵。
昏割陰陽,輪迴不染。
是爲大道下第一尊也。
…
從寧凡和姬青靈踏入八寒寺的那一刻,圓滿就知道了他們的跟腳,所以不管他們在大雄寶殿如何詆譭佛陀,圓滿都不曾出面喝斥:以他們的身份,有口出狂言的資本!
修佛的就這麼一個優點:
他們察言觀色的能力極強。
他們當中,就沒有不自量力的。
“寧尊想尋什麼呢?”
擺正位置,圓滿問道。
“一隻蟬。”
說着。
寧凡的目光倏忽深邃,似能洞穿亙古,看破人心。
他以如此大恐怖之目光,凝視老僧,一字一頓道:
“春去秋來,日月交替,非枯非榮,悖逆時光。”
“蟬曰:春秋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