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六道之最後執念 >第七節 所謂走私
    金城關下,金城關都尉戚輔帶着金城關丞及諸曹官吏早早就在列隊等候。

    那輛華麗的駟軒車穩穩的停在迎候隊伍前面,兩小隊騎兵也整齊的勒住坐騎。戚輔趕忙上前兩步走向駟軒車,關丞先是緊隨其後,臨近馬車時又快速超過他,搶先伸手撩起馬車的門簾。

    一個身材高大、相貌平平,着六品內官秩服的太監彎身從車內跨出,帶着一臉僵硬的微笑。這表情與其說是心緒的表達,倒不如說是面部肌肉長期固化的結果。此人就是朝廷派來的監軍,帝后宿衛僕射太監高忠。

    高忠站定身形,那一點子似笑非笑,也隨即消失,冷冰冰的臉上變得全無表情。

    “臣等恭請聖安。”戚輔見狀連忙帶領一衆人等跪了下去。

    高忠沒有着急開口,先是掃視一遍衆人,又故意多等了一會兒,才一字一頓的說道,“聖躬安。都起來吧。”

    “高公公這一來,我們可算有了主心骨。金城關都尉戚輔願唯公公馬首是瞻,所有屬吏均隨時聽候差遣。”戚輔殷勤的表態。

    “高公公一路風塵勞頓,下官等略備薄酒爲您接風洗塵。”關丞也忙不迭巴結。

    高忠並沒有太在意兩人的迎奉,向身後輕鬆的揮揮手,擡腳向關衙走去。戚輔和關丞二人連忙跟上,曹官們緊緊跟在他們的身後,曹吏們則引領着車駕和騎兵先朝馬廄方向而去。

    “公公,下官以前也在京中供過職,前不久才外放至此,曾與丙署長沈公公有過數面之緣,就是福淺無幸認識高公公。”戚輔邊走邊敘。

    “你認識沈芳梧?”高忠的臉部肌肉略微抖了抖,“戚大人原來在哪個衙署高就啊?”

    “不才也就是在御史臺跑跑腿。”

    “這麼說,戚大人應該和御史大夫很熟悉囉?”

    “哈哈,”戚輔笑了笑,“很多人都這麼認爲,戚續玉戚大人和下官雖是本家,但下官實在巴結不上,巴結不上。”戚輔話雖這麼說,但臉上卻是一副你才知道啊的神情。

    “哦,一會兒可要聽戚大人好好講講御史臺的掌故。”高忠冰冷的臉上終於浮現出點溫度。

    “不敢,不敢。”戚輔帶着自得回頭看看關丞,關丞臉上立刻露出應有的、恰如其分的欽佩。

    “昨日咱家在城守衙署召集會議,似乎沒有見到戚大人?”高忠不知是疑問還是責問。

    “公公有所不知,金城關是雍州要隘,直屬州尉管轄,我這個都尉不同於一般縣尉,雖在名義上也從屬於城守,品秩上卻和他一樣高低,從來都是分署辦差的。”

    “這樣說來,咱家倒是失敬了!”高忠揶揄道。

    “公公取笑了。金城窮山惡水,不能和京城相比,不知公公水土還服嗎?”戚輔一語雙關。

    “只要是給朝廷辦差,咱家從涼州貧瘠到交州瘴氣,各處水土都是能適應的。不過,”高忠收起臉上的溫度,又冷冰冰的道,“也許戚大人的水土另有所指?”

    “就是說水土嘛,除此之外,還能指什麼呢?”戚輔避開話鋒。

    “那就好,不知宮中嚴禁走私的廷寄,落實的如何?”

    “高度重視,堅決落實。只不過涼州和雍州間貨運來往的複雜性,一直是個公開的祕密,想必公公也有耳聞?”

    聽過這話,高忠目光再次尖利的審視着戚輔,嘴裏卻故作輕鬆的說:“有什麼難度嗎?”

    “我們都尉的意思是,都禁了。嗯,除了王爺們的特別批文外。”關丞接過話。

    “宮中和王爺們,戚大人到底聽誰的?”高忠尖銳的問。

    “我是牆頭草,風向哪邊吹,就向哪邊倒。”戚輔自嘲着,“不過,現在的風是從朝廷方向吹來的。”

    “戚大人以爲,誰代表朝廷?”高忠步步緊逼。

    “當下,下官以爲宮中和王爺們是一體的。”戚輔老於外交的回話。

    “要是將來有一天,不一體了呢?”高忠顯然是在把人往絕境上逼。

    “我想,宮中是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的。”戚輔一臉玩世不恭,“或者說,高公公對宮中的信心倒不如下官足?”

    “唔……”高忠一時語塞,沉默片刻,才又嚴厲的說,““王爺們的批文當然不是走私。不過,咱家要告訴你們,往裏運的馬和奴隸,咱家可以不過問。向外運的鹽,不過是賺點錢,咱家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向外運的鐵,那可是戰略物資,一定得禁住,這是朝廷的意思。”

    “目前,關衙收到的特別批文副本,就還只有一件幽州方面的沒有兌現。攝政王的事,想必也是朝廷的事?”戚輔聳聳肩,表示無能爲力。

    “是鐵嗎?”高忠問。

    “不知道。副本上只寫了發至涼州王,機要物資一車,押運兩人,免檢,其他一概不詳。”關丞補充着,“只餘這一件了,而且簽發時間在大變之前,也經雍州侯照準,應該無礙。”

    “免檢僅限於貨物,而且只此一件,下不爲例。”高忠咬緊牙根。

    說話間,一行人來到關衙大門,關丞小碎步超過衆人,一邊側身伸出右手指示,一邊滿面春風的說:“高公公,請隨下官來。”

    當高忠剛邁步跨進大門,戚輔又在肩後搭話,“當然嘍,像高公公這樣的帝后腹心,關鍵大員,是不會僅僅爲了一個走私的小事,就千里迢迢,從京城專程駕臨這偏僻之所的吧?”

    高忠寬容的回答:“據我觀察,戚大人是一個極度聰明的人,也許您已經聰明到足夠猜出咱家來此的真正目的?”

    “雖不敢當公公盛讚,但我也不妨猜一猜。”戚輔沉吟着,“大變之後,據說於貴妃和帝長子一直下落不明,或許高公公此次前來,與這有關?”

    “果真聰明過人!戚大人只做一個金城關都尉實在是屈才。”高忠翹起大拇指,“可有這兩人的消息?”

    “高公公放心。截止目前,絕對沒有一個身份是於貴妃或帝長子的人出過關。”

    “那就好,宮裏急於請於妃紫蘭和長子雄心回京。戚大人要明白肩上的責任有多重。”高忠公事公辦的說。

    “那是自然,我是絕不會放二人出關的。不過,”戚輔話鋒一轉,“我金城關都尉的責任僅在於嚴把關口進出,其他有關事務都是金城城守之職。”

    高忠心裏暗罵,這個官僚也太滑了,嘴裏卻說:“戚大人的意思,咱家聽明白了,中午多喝兩盅,慶祝我們彼此達成了心領神會的默契。”

    下午,陽光慵懶的照耀着同福酒肆。一對雍州本地男女依偎而入,並不停的四處張望。酒肆的大廳中,靠近入口處有一個常見的櫃檯,櫃檯後有一名賬房先生,正在無精打采的看着賬簿。

    說是大廳,其實只有十來張桌子,稀稀落落的坐着幾對愁眉苦臉的客人。跑堂的也不知道上哪去了,整個酒肆充斥着壓抑詭祕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