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佑安站在一旁看着，道：“我來吧。”
正好又有顧客前來要求開發/票，她便把一套東西遞給他，自己負責爲顧客解釋。
餘佑安在她身邊坐下，學着她的示範依樣畫葫蘆。他敲章沒什麼問題，就是一大疊發/票連在一塊，敲到後面□□簿堆積成一團，手忙腳亂地理不清楚。
安楚寧見狀，嘴上和顧客說着話，卻是伸手過去爲他理整齊前面敲好章的發/票，雙手替他按着讓他繼續敲章。
前頭的大媽看着他倆配合的自然舉動，揚起一張滿是褶子的笑臉，八卦地笑道：“瞧着你倆年紀輕輕，是小情侶一塊出來打工實習吧。”
她面上一熱，下意識地瞥他一眼，他擡起頭對大媽溫和地一笑，又低下頭蓋章。
莫名地，她心跳快了幾拍，輕咳兩聲笑道：“您開玩笑呢。”
大媽曖昧地看她一眼，流露出一副：別害羞，我都懂的表情。
不一會兒，餘佑安蓋完章，她把發/票裝進開票機器裏，又在電腦上的開票系統軟件上設置好，這才重新恢復正常開票。
他在一邊看着她一連串操作下來，若有所思地道：“楚寧，超市應該是以交增值稅爲主吧？”
她思索兩秒：“通常講來，是的。”
“通常？”
“嗯。銷售額好的超市自然是以交增值稅爲主。但我們的超市，系統裏的數據你也看到過，連維持收支平衡都勉強，哪裏來的增值稅可交。我們交的唯一的大頭稅估計就是店外專櫃的門面租金和廠商的進場費、廣告促銷費、上架費、地堆陳列展示費、管理費等營業稅。”
“照你這麼說，我們不交——或者說幾乎不交增值稅是因爲我們銷售不好的原因嗎？其實我有一個問題困惑很久了，我看超市裏顧客購物大多不會想到要開發/票，要求開發/票用作報銷的顧客畢竟是少數，那我們豈不是偷稅漏稅厲害了？增值稅交的少到底是因爲銷售原因還是開票原因，或者說兩者皆有？”
她抿嘴一笑：“佑安，你應該是讀過《稅法》吧。你仔細瞧瞧我們開給顧客的發/票，只是普通的□□，這種□□除了給人用以報銷外別無他處。”
他一愣，微微瞪大眼，探究地伸長脖子，驚異道：“對啊，我們來這裏也有段時間了，我倒沒看到過我們給別人開過增值稅專用發/票。所以我們的銷項稅呢？”
她搖頭笑道：“超市給散客是不開增票的，只有大型的公司、企業類的大宗採購，我們纔會給對方開具增值稅專用發/票。”
“那散客的這部分怎麼計稅？”
“超市的收入分開票收入和不開票收入，增值稅銷項額以銷售額爲準。即便我們一張增票都不開，我們也逃不掉一分稅收。”
“這樣——難怪，我以前一直不明白那種小型的快餐店從來不開□□他們怎麼交稅，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快餐店那類的又和我們不一樣。企業按照規模大小分爲一般納稅人和小規模納稅人，你說的快餐店或者便利店那種屬於小型的個體工商戶。一般納稅人，比如我們，交增值稅以不含稅銷售額爲稅基，按照基本稅率百分之十七計算銷項稅額，同時可以抵扣進項稅額；小規模納稅人則以不含稅銷售額爲稅基，按照百分之三徵收率計算增值稅，不能抵扣進項稅額；而那些小型的快餐店，一般以營業面積爲稅基定額徵稅。”
餘佑安認真聽完，思索片刻道：“所以其實對於我們超市，或者其他經營類似業務的服務性商戶來說，開不開票對我們的稅收並沒多大影響。”
“是。”她點頭，“我們開票純粹是爲便利散客的報銷和爲大宗採購的顧客提供進項抵扣。我們之所以交不出增值稅僅僅是因爲我們銷售不好，進貨的進項稅額大於銷貨的銷項稅額所致。”
她苦笑：“以你這半月多在門店待下來的觀感，你覺得我們公司還有救麼？”
“呵呵。”他衝她頑皮一笑，一字一頓慢吞吞道，“不懂國情，怎麼可能做得好生意。你說是不是。”
她彎脣，與他相視一笑。
沒過兩三天，安楚寧收到餘佑安買給她的一小罐陳皮甘草桂花粒，說是清熱去火的，讓她吃了對身體好。
她噌地臉就紅了，想到前兩天自己被卓勵陽又親又抱地輕薄，最後只得拿了內火做藉口應付過去他的關心，不想人家卻當了真，還特地送她這個她就尷尬難堪得不行，總覺得好像哪裏有那麼點心虛。
平常時間，服務檯沒多少顧客，幾個女員工沒事做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聊天。
餘佑安湊到安楚寧耳邊，悄聲道：“今天她們都在，人那麼多顯得我們太空，我們要不要去賣場逛逛，我想去查一下商品的保質期。”
安楚寧點頭，欣然同意。
上回有個顧客有備而來，看準了一下子拿了三十幾包十幾塊錢的膨化小零食，結完賬直奔服務檯把東西往服務檯上一放，開口就道：“去，把你們領導叫出來。”
休閒酒飲課的課長出來後一翻看，這個顧客拿的這批商品正好剛剛超過保質期兩天，他們沒有及時檢查下架，倒被對方火眼金睛揪了出來。
“說吧，你們怎麼解決這事。”顧客底氣十足，“按照消費者權益保護條例你們應該以一陪十。你們自己看着辦，不陪的話這些東西我扔給工商局，讓你們超市被媒體曝曝光。”
休閒課長沒辦法，最後只得自掏腰包，陪了三千多塊錢給對方，還得低聲下氣地負責把人哄走了。
賣場里人煙稀少，安楚寧和餘佑安兩人一東一西分頭進行。
安楚寧一邊檢查每樣商品的保質期一邊也查下缺貨補貨的情況，順手整理整理排面。
看着面前一排排的罐裝陳皮丹桂，她微微發愣。
餘佑安是個溫柔體貼，細緻入微的男人，這樣的男人在當今男權至上的社會上可謂鳳毛麟角。而她，如此有幸，竟然碰上和他一起共事。
一手輕輕撫上那些塑料小瓶，正想着她要不要也尋個由頭送他點什麼還他人情，不妨背後不遠處傳來一聲淒厲地尖叫：“搶劫——抓強盜——”
回身望去，但見一收銀員滿面驚恐，焦急地揮舞着雙手，她的身下錢箱大開，裏邊小面額的紙鈔和硬幣凌亂地四散在各處。前邊一個黑衣男人身材精瘦，手上抓着一大把大額面值的紙鈔，長腿幾步一邁，飛速地奪路而逃。
只一眼，她立刻閃身，超近道先一步趕到男人竄逃方向的主通道，伸手奪過正在拖地的保潔阿姨手上的拖把，轉身朝着飛奔過來的男人揚起手，精準無誤、毫不留情地迎面扔過去。
男人一驚，卻是反應極其靈敏地矮下身子躲過正面急速襲來的拖把，腳下像踩了風火輪般步速不減直向前衝。
她見一擊未成，男人已近身前，毫不遲疑地伸出一條腿攔在男人前進的去路上。
對方想來沒料到一個女人如此膽大，敢三番四次地阻攔他，一個收勢不急狠狠地撞上她伸出來的腿上。
“臭□□！”男人暴喝一聲，往地上栽倒的同時一隻手順勢抓過她的腿，握住她的腳踝處，用盡全身力氣惡狠狠地反手一折。
“啊——”一陣鑽心的劇痛自下傳來，頃刻間，兩行眼淚奪眶而出。
她失去平衡，整個人向後倒去。
完了，安楚寧絕望地想，這一跤摔下去，她怕是要得腦震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