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奢求[男強女弱] >第108章 庭院深深深幾許
    掛斷電話,卓勵陽轉過身,就見安楚寧倚在洗手間門邊靜靜地望着他,他呼吸一窒,大概是因爲心虛,脫口而出一句愚蠢的問話:“你都聽到了?”

    她走過去,在他面前站定,直直地望住他英挺俊美的臉龐。

    從他除夕到她這兒來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在想他何時會回去,隨着日曆一天一天在指尖劃過,仍絲毫不見他有離去的意思,但她心裏清楚,他不可能一直留在她這兒。果然,他家的女人們忍不住,主動來尋她們的丈夫了,而他,不可能拒絕她們的請求。可是,當這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她竟然不像往常那樣歡欣雀躍,鬆口氣慶幸終於送走這尊難伺候的大神,心中反而冒出一股遺憾的失落感,甚至自嘲地想:他終於還是走了,這裏到底不是他的家。

    本來也是,她一個情婦,有什麼資格霸着人家的丈夫不放,她們纔是他的家人,逢年過節,他應當陪着的人是她們,與她們享受男女之情、天倫之樂,而不是和她一個不知所謂的情婦滾牀單膩歪。同時於她來說,她似乎也確實迫切需要一段一個人的時間,用來靜下心好好反思一下自己最近的反常,對一個耍卑劣手段強迫她成爲他情婦的男人因爲離開她而心生失落,這代表着什麼?如果僅僅只是身體上的臣服,她尚可以勉勉強強以他的手段高超、刻意誘惑爲由爲自己開脫責任,可倘若——

    一個可怕的想法浮上心頭,她本能地想要回避,但是刨根究底的理智不允許她自欺欺人,強迫她直面問題,迫使她費心思考。

    只是現在不是安心思慮的好時候。

    仰起因爲來例假而略顯蒼白的小臉,她彎脣,綻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盡力扮演好一個稱職的情婦角色,幽默地調侃他:“你家女人喊你回家喫飯?”

    語落的那一瞬間,安楚寧幾疑自己眼花,因爲她好像看到卓勵陽眼中一閃而過的心疼,那樣痛楚的心疼,彷彿他看透了她的強顏歡笑,一直看進了她內心的最深處,併爲自己帶給她的傷害而深感愧疚,痛苦到他的心也跟着生生撕裂。

    怎麼可能?如果他爲離開她回家陪伴他的女人們而對她感到愧疚,當初他就不會耍手段逼迫她成爲他的情婦,更何況,他即使愧疚,不也應該對着他家的那羣女人表達愧疚麼,畢竟他因爲一個外人冷落了她們許久。

    卓勵陽下顎抽緊,緊抿嘴脣,擡起手似乎想要撫摸她的臉頰,到半途又無力地垂落下去,握緊成拳,眉宇間溢出一股深重的傷痛:“楚寧,你無需這樣——”

    無需怎樣?無需扮演好一個合格的情婦對着金主強顏歡笑?

    不知道爲何,她突然不合時宜地想發笑:真的好討厭,爲什麼這個男人如此敏銳,在他面前,她跟個無所遁形的透明人沒什麼兩樣,害得她想像沒事人般的搞活氣氛卻被他一語點穿。

    其實這本沒什麼,當今世道原是男子有權三妻四妾,更遑論他這樣優秀英俊的有錢人,他這個年齡有幾房妾室真的再正常不過,不論是對他家裏的女人還是對她,他都不必心懷愧疚。

    她想找個一心一意一生只對她一個好只娶她一個爲妻不納小妾不會變心的男人做丈夫,但不代表她會用自己的擇偶觀去要求她的金主,站在卓勵陽的立場上,他一點錯處都沒有,他又何必覺得好像傷害到了她?

    她釋然地笑笑,溫言軟語地寬慰他:“我沒事,真的沒事。你過年在我這裏這麼多天,她們一定很想你,正好我今天來了例假,最近不能和你做那事,再說明天黃叔張嫂他們也都回來了,反正我這邊沒什麼旁的事,你回去陪陪她們吧。”

    “楚寧——”他說不出話來,眼中的傷痛越發濃烈,不僅有股對她的心疼,似乎更有種對自身身不由己的痛恨。

    她有些迷惘,不明白他爲何看起來更加難過了,好似她剛剛這番話像一柄利刃,往他才受傷還在汩汩往外冒血的創口上又重重補了一刀。

    不能夠啊?她都覺得沒事了,他難受個什麼勁啊?

    “對不起。”他上前一步,一把抱住她擁她入懷,埋頭在她耳邊低聲輕喃,語聲中充滿深深壓抑的痛苦。

    被他猛地抱進懷裏,他的雙臂緊緊地箍着她的腰肢和脊背,力道之大簡直就像想把她嵌入到他身體的骨血裏。他用盡全力抱緊她,高大的身軀竟然微微發顫,彷彿做了天大的對不住她的惡事害怕失去她一般惶恐不安。

    全身的骨頭被他的懷抱勒得生疼,她輕嘆口氣,伸手輕撫他的後背:“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去哪兒是你的自由。”

    聞言,他抱的她更緊了,埋頭在她的肩膀上久久不語。

    晚上,她照例在廚房做飯,他像往常一樣自後摟着她的腰肢。不同的是,前幾天他總會跟個討人厭的熊孩子那樣問東問西,唯恐廚房不亂似的盡跟着搗亂,廚房裏每每被他整的雞飛蛋打,氣得她真想舉起炒菜的鏟子把這個禍害剷出廚房,最後一頓飯往往在兩人的吵吵鬧鬧中好不容易纔修得正果。可是今天,他安安靜靜地抱着她,頭顱擱在她的肩膀上一言不發地看着她做菜,氣氛沉悶而詭異。

    安楚寧覺得自己就是犯賤的體質,往常他生龍活虎意氣風發地欺負捉弄她的時候她恨不得掄起一鍋鏟拍死他,結果現下換成他頹廢消沉萎靡不振的沉默寡言,她倒不太習慣他這副鬱鬱寡歡的病獅模樣,總覺得渾身不對勁。

    “咳——”她輕咳一聲,知道他還心繫着下午的事,試圖說點什麼打破僵冷的場面,“我說你也真是的,一個大男人,扭扭捏捏的一點都不爽氣。回去就回去唄,回家瞧瞧你家那羣如花似玉的女人不也是樂事一樁?你又不是以後不來我這兒了,幹嘛搞得跟最後的晚餐生離死別似的,瞧瞧你那幅熊樣。”

    聞言,他憤憤地偏頭,一口咬上她細嫩的脖頸。

    “嗷——”她痛呼皺眉,“又咬人,卓勵陽你果斷是屬狗的!”

    “哼。”他不滿地輕哼一聲,埋在她肩頭悶悶地道,“沒良心的小東西。”

    你纔沒良心,你全家都沒良心!她翻個白眼在心裏罵道。

    過了片刻,他又悶聲開口:“一會喫完飯我來洗碗,你身子不方便先去睡吧。”

    “嗯?”她以爲自己耳背沒聽清,“你說什麼?”

    他貼緊她的後背抱牢她,認真地道:“我說,一會喫完飯我來洗碗,你不是來例假麼,早些上牀休息。”

    她笑嘆一口氣,實在想不明白他爲何會對她愧疚至此,竟然主動提出承包家務,被他這般溫柔地討好着,她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感覺,到底他在處心積慮地彌補什麼,她不得而知。

    “你確定你能洗好碗?”她懷疑地問。

    他掐她一記纖腰,不滿地爲自己辯解:“好歹我在你旁邊看了那麼多天了,任何一個智商正常的人都會照葫蘆畫瓢,我那麼聰明難道還能連幾副碗筷都搞不定?”

    “那可說不定。”她毫不客氣地駁他的面子,“知道什麼叫熟能生巧、實踐出真知嗎?就你個十指不沾陽春水、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被伺候慣的大爺,第一次洗碗能不把碗給摔了我就已經很佩服你的智商了。”

    “那我們要不要來打個賭?”被她鄙視他做家務的能力,他不服氣地來了勁。

    “賭什麼?”她隨口問。

    他狡黠地道:“如果我洗完碗後所有碗完好無缺沒受到一絲損傷,你就跟我姓。”

    她愣住,立刻回過味兒,張口便罵:“混蛋!你當我傻呢啊?你不過是洗一次碗,卻要我以後一直跟你姓,更何況你沒說明洗碗的時間,你只要慢慢地洗,洗上一宿都行,肯定能保證所有的碗完整無缺。這個賭約你輸的概率幾乎爲零,我腦子有病才和你賭。”

    “哈哈哈哈。”他大笑,搖頭嘆道,“果然女人太聰明不是件好事,太聰明又反應快的女人更是令人頭疼。”

    她不作聲,心中掠過一絲不解的慌亂:跟他姓?只有妻子纔有資格在名字前冠以夫姓,難道他——?不可能,是她想多了吧,他大概不過是隨口一說,開玩笑的當不得真。

    最後卓勵陽堅持洗碗,安楚寧也懶得跟他拗,徑自洗漱完回房睡覺。

    沒多久,房門打開,卓勵陽進來爬上她的牀。

    “我今天來例假,你到主臥去睡吧。”她知他有潔癖,例假期間從來不進她的房,今晚估計又是因爲愧疚才特意跑來陪她。

    果不其然,他摟過她的身子,柔聲哄道:“我就抱着你睡覺,什麼也不做,你安心睡就是了。”

    她心知他打定主意要和她同牀共枕,既然趕不走他她便也不再白費心思,由着他抱她在懷熄燈睡覺。

    寂靜黑暗的夜裏,後背枕在男人溫暖健碩的胸膛上,身子被他摟在臂彎裏,她莫名安心,很快沉入黑甜的夢鄉,他靜靜地望着她沒心沒肺的純真睡顏,眼中神思複雜,雙臂收緊一點更加貼緊她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