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已經坐在府外的馬車上了。
青黛跟在陶陶身後，很是興奮：“姑娘，奴婢聽說南山的景緻特別好看，今日我們可以一飽眼福了。”
陶陶在前面慢吞吞的走着，沉默不語，相比於青黛的興奮，她倒顯得有些興致缺缺。
“姑娘，我們要走快些，太子殿下已經在門前等了一會了，殿下會不高興的。”
青黛其實從一早上就開始在催陶陶了，但是她依舊動作快不起來，甚至早膳都比平時多用了小半個時辰。
陶陶微微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但是腳下的步子還是邁不起來。
看到陶陶突然停了下來，青黛着急地喊了一聲，“姑娘？”
她還想在說些什麼的時候，擡頭就看見了太子殿下正站在前面不遠處看着她們，哦，不，是看着姑娘。
廊中的風緩緩吹過，耳旁是漸漸了卻的蟬鳴。趙郃與陶陶兩兩相望，一時無言。
陶陶此刻纔算是打起了精神，她直勾勾望着趙郃，眼中是化不開的情綿，半晌，陶陶柔柔的笑了一下，她半闔着的眼眸下閃過一絲自嘲，不過片刻就消散了。
除了陶陶自己，沒有人知道，看到。
在陶陶望向他的時候，趙郃也在看着她。其實像二人這樣的遠遠對望，很多，幾乎在最開始的那段日子裏，陶陶看見他都會呆愣在原地，而他也不會有任何動作。
只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陶陶的眼中有着這樣的情意。
漣漣伊湖水，灩灩春情濃。
她的一顰一笑，輕輕鬆鬆就把趙郃剛剛在馬車上等待中所有的不耐全部都打散了，潰不成軍。
以至於許多年後的趙郃經常在回想，自己好像就是在這一天栽得最深。
“過來。”
趙郃瞪了陶陶一眼，卻是沒什麼威脅。
陶陶小步快跑過去，站在了趙郃身側，昂着頭衝他討好般的笑了笑。
“陶陶讓殿下久等了。”
“麻煩。”
趙郃轉身向外走去，但是走得卻不快，被陶陶兩步就趕了上來，她輕輕扯了扯趙郃的衣袖，歪過頭對趙郃眨巴了兩下眼睛。
“陶陶知錯了，不應該爲了打扮耽誤殿下的時間。”
趙郃沒有回陶陶這話，但是在上馬車的時候主動握住了她的手。
“下次不許了。”這麼好看有什麼用。
“好，一定沒有下次了。”
馬車很大，裏面的東西準備得也很充足，就算不出去，幾乎也可以在馬車上度過一天了。耿川柏帶着趙郃的貼身侍衛在外面，人不多，但都是精英。
趙郃一進馬車就端坐在一旁看起了書，小桌上倒是還有別的，陶陶不大想動，就一個人默默坐在角落裏，掰着手指頭。
趙郃還保持着看書的動作，卻出聲問道：“不想出去？”
陶陶搖搖頭，“想出去。”
她猶豫了一下，又接着解釋道：“沒有不想出去，只是好久沒坐馬車了，有一點點不舒服。”
趙郃看了她一眼，其實這馬車內早已經做好了防護，又大又穩，但是出了城以後道路崎嶇，難免有些顛簸。
“想慢一點，還是我帶你騎馬？”
“啊？！”
陶陶有些許驚訝，趙郃竟然有心思讓她可以出去在大庭廣衆之下和他共騎一馬？
“停車。”
趙郃撩了車簾，正想吩咐的時候，陶陶握住了他的手，蹙眉搖搖頭。
“陶陶只是一時之間不能適應，沒什麼大礙，很快就會好了。殿下不要麻煩了。”
“你想好了？”
“嗯，想好了。”
見陶陶這麼說了，趙郃也就沒在意，他揮揮手又讓馬車繼續前行了，但還是讓耿川柏放慢了速度。
陶陶：“殿下，這樣會不會太耽誤時間了？我們能在城門關閉之時趕回來嗎？”
南山離京都還是有一些距離的。
趙郃：“我們要在南山待兩日，青黛沒有和你說嗎？”
陶陶啞然，青黛大概可能應該和她提起過，但是她今天心事重重，並沒有把青黛的話聽進去幾分。
“是我一下糊塗了。”
趙郃不輕不重的看了陶陶一眼，“南山的巖桂景色不錯，本宮在那處有座宅子，我們遊玩一陣。”
陶陶的眼睛亮了一下，是了，南山的桂花開了，這個時節最是好看。
她從前也是來看過兩次的，只是印象都不深了。南山下倒是有一片小莊子，原來聽爹爹說是一個大商人的，看來現在已經到趙郃的手裏了。
“殿下近日政務還忙嗎？”
“不忙。”
“中秋家宴我帶你進宮，可以讓你與貴妃娘娘一見。”
陶陶：！！
她瞪大了雙眼，小嘴微張，一是驚訝於趙郃知道她下面想說什麼，二是震驚他竟然在中秋家宴帶她入宮。
“德行。”趙郃的眼神中頗帶了幾分“嫌棄”，他放下手中的書，示意陶陶湊近一點坐過來。
“把昨天沒讀完的內容，接着讀。”
“是。”
陶陶很聽話的挪挪位置，靠的趙郃近了些，一擡手就可以觸碰到他的衣衫。見趙郃面上滿意了，她纔拿起小桌上攤開的書，輕聲讀着其中的內容。
趙郃靠在墊子上，閉着眼睛，靜靜地聽陶陶的聲音。
她的聲音軟糯卻也不失清脆，在讀書的時候彷彿大珠小珠落玉盤很是好聽。
聽得久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慢慢陷入了小憩中。
陶陶偶爾也會用餘光瞄一眼趙郃，見他沒了動靜，聲音也小了起來，但是隻要她一停下，趙郃就會皺眉，好像要醒過來一般，無奈她又只能繼續。
他的眼底有着淡青色的痕跡，看來最近是忙了一陣子。
陶陶抿脣，嘴巴還在有模有樣的唸叨着，只是腦子裏裝的都不再是書裏的內容。
馬車內歲月靜好。
耿川柏刻意放慢了速度，馬車走得很慢，待到達時，已經是有一會兒了。
馬車一停下來，陶陶就有了察覺，她揉了揉眼睛，才悠悠轉醒，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也睡着了。
手中的書早已落在了腳邊。
她靠在趙郃身上睡着，一擡眼便看見了趙郃的下頜線，怪流暢的。
她見趙郃還沒有動作，就輕手輕腳得從他身上起來，還沒起到一半，趙郃就把她一把攬了回去。
趙郃：“到了嗎？”
陶陶：“嗯，剛到。”
趙郃的眼中滿是紅血絲，他閉上眼睛凝神，手上也卸了力氣，鬆開了陶陶。
馬車外傳來耿川柏的聲音，“殿下，已經安置妥當了。”
趙郃：“嗯。”
他揉了揉眉心，動身向外走去。
到了這山間空氣清新，也沒有在東宮般的悶熱，整個人都爽利了不少。
陶陶看着這宅子的坐落佈置，確實是精巧。站在這門外，都可以看見南山美景。
亭亭巖下桂，歲晚獨芬芳。葉密千層綠，花開萬點黃。
她瞬間就清醒了不少。
午膳是宅子裏的廚師做的，很有特色，與東宮的美食不太一樣。陶陶本來不甚飢餓，也是多吃了點。
以至於，她必須要在院中散步，纔可以消食。
“姑娘，奴婢早就聽說這南山的巖桂是一絕了，我們可以去山中看看嗎？”
青黛也是沒怎麼出過東宮，看什麼都新奇。
陶陶想了想，她小時候來過南山，倒還是對一些地方有些印象。
“山中兇險未可知，你我二人也不能隨意亂走動。”
青黛有些泄氣，不過姑娘說的也是有道理，她不死心，“要不奴婢去問問耿侍衛？”
陶陶還沒說話，就見耿川柏從門外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兩個侍衛。
耿川柏：“見過姑娘。”
陶陶頷首。
“這是保護姑娘的人，若姑娘想出去走走，要記得帶上他們。”
陶陶：“多謝耿侍衛。”
耿川柏：“都是殿下吩咐的，姑娘不必如此拘束。雖說他們二人可保護姑娘外出，但姑娘若想出去，可來找殿下，殿下會陪姑娘一起的。”
陶陶：“啊？”
耿川柏：“殿下此行是來此帶姑娘賞花的。”
耿川柏話說到這裏，已經算是明點了。陶陶哪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
只是……這耿侍衛最近怎麼老是和她說這些？
陶陶：“我省得了，過一會我便去見太子殿下。”
耿川柏把人帶到，把話帶到，就滿意的離開了。
其實這也不是他的主意，是在臨走時穆笙特意來和他說過的。穆笙說，最近殿下的狀況怕是會不好，若是陶陶能陪在殿下身邊，或許會好很多。
昨夜他一試，果然如此。
所以今天才特意過來一趟。
青黛：“姑娘，我們什麼時候去見太子殿下？”
陶陶：“讓殿下休息會吧，我今日見他在馬車上甚是疲倦，想必這幾日一定是累着了。”
青黛：“姑娘想的周全。”
陶陶看着院牆的另一邊，有棵高大的桂樹，枝丫都從牆頭伸了過來，長勢喜人。
這宅子遠沒有東宮大，趙郃歇息的地方，離她只有一牆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