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在毋水下,江潭落教了鬱照塵不少東。因此他眼就看出，眼前這個與當年並無兩樣的幻境是怎麼布成的。
江潭落更知道，如何做才毀掉這個祕境。
他緩緩地將手貼在了那棵花樹的樹幹上，剎那間那熟悉且粗糙的紋理,便順着指尖傳到了江潭落的心頭。
鬱照塵說得沒有錯,這的草木,的確當年樣。
『聖聖,真的要這樣嗎？！』鬱照塵還沉浸在紛『亂』的思緒中,反倒是無嗔先着急了，『其實把話說到這，鬱照塵應該已經明白了,我們直接走不就行了嗎？這樣……這樣是不是太刺激了？』
江潭落搖了搖頭。
『還是快刀斬『亂』麻吧。』他覺得,之前就是因爲自己猶豫，所以纔會讓情發展到這步的。
在過往那百年,這棵連江潭落叫不上名字的花樹,總是在簌簌的隨着微風落花。
而花樹下的土地，不知道已堆積了多麼厚的層落花。
就在江潭落將手貼在花樹上後，沒過多久，切變了。
明明祕境之中沒有風吹過，但是那棵樹的樹冠竟猛地晃了下,接着滿冠的花像是下大雨樣，毫不留戀地着地上墜去。
這棵花樹本身就籠罩了大半院子，如今花朵快速落下,遠遠場面望去無比壯觀。
正當花瓣肆無忌憚的落在鬱照塵的身上的時候，他終於清醒了過來。
毋水下面的幻境的，天因此變得比外面更加低。
所以在鬱照塵的眼中，幻境之中的天空,好像就是由這棵高大的花樹支撐起來的——這棵樹永遠鮮活，他從來沒有想過它枯萎的樣子。
可是這刻，隨着江潭落靈力的不斷催動，那棵樹上的花先是怒放——它們儘可地肆意綻放着，燃燒着。
而就在短暫的綻放之後，耗盡了所有力量的花瓣，便只在最美的時刻從樹枝上飄然落下，然後墜入泥土。
鬱照塵看到，江潭落就這樣站在樹下，他仰着頭靜靜地那樹冠看去，任由無數花瓣從樹上落下，墜到衣上、發間。江潭落沒有將落花拂落的意思，甚至還輕輕地闔上了眼眸。
白『色』的落花，沖淡了江潭落身上屬於妖族的氣息。
鬱照塵甚至在某刻忘記了此時發生的情……
直到江潭落重新睜開眼睛，鬱照塵終於清醒了過來，然後下刻就陷入了震驚與慌『亂』之中。
“住手，潭落！住手——”這個幻境是鬱照塵構建出的，見到江潭落的動作後，他下意識地調動靈力想要攔住江潭落，然而下瞬，道心上傳來的痛意便將他的動作斷。
花瓣散滿了空地，接着這棵在鬱照塵的印象中永遠枝繁葉茂的花樹，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爲什麼？”鬱照塵喃喃低語，“爲什麼不把它留下？當初在毋水下……百年時光潭落真的點不在意了嗎？”如果在意的話，又怎麼捨得毀掉這個承載着記憶的地方呢？
“你說在意嗎？”江潭落終於開口了，他把鬱照塵的話重複了遍，目光略帶疑『惑』，“爲什麼要在意當年的情？”
江潭落明明只是隨口反問，可是因爲他這過於冷淡的語氣，鬱照塵竟然在剎那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毋水下的百年時光，對鬱照塵來說是救贖，是他這生最快樂的記憶不假。
但是對江潭落來說，卻只是場漫長折磨與懲罰的段而已。
如果夠選擇的話，自己會選擇留在毋水下，永遠不離開。
可要是江潭落選的話，他定會選擇……從來沒有到過這。
自己最美好的記憶，偏偏是對方最不好的記憶。而就在剛剛，自己竟然想要讓江潭落陪着自己，起留在這。
他當然不會同意……
鬱照塵在這剎那，同時意識到了江潭落的決絕，以及自己的自私。
在妖神強大靈力的催動下，花樹在短短半盞茶的時間走完了春夏秋冬。直到最後刻，在他眼前徹底枯萎。
而伴隨着這棵支撐幻境的花樹起，鬱照塵眼前的場景在頃刻間扭曲……他看了百年的花樹，竹苑，還有院的草木，最終化作陣淡淡的青煙，消失在了眼前。
甚至於到了最後刻，就連溫暖的感覺消失了。
切，好像就這麼煙消雲散。
毋水的寒意再次襲了上來，鬱照塵的耳邊又傳來了不遠處異魔興奮的尖叫聲。
幻境消失，江潭落的手慢慢落了下來。
鬱照塵的道心早就已經碎裂，他這千年來非但沒有想過修補、調整，甚至於愈發不加收斂地折騰，時間久了身體早就到了極限。
“咳咳……”他終於支撐不住，半跪在了地上。
千年來，鬱照塵的神魂頭回這樣虛弱。
意識到這點之後，剛纔暫時安靜下來的怨靈，又次襲了上來。他們嘲笑與諷刺着鬱照塵，並且大聲呼喚，希望江潭落夠幫他們報仇——儘管怨靈們知道，江潭落看不到他們的存在。
鬱照塵的視線點點模糊了起來，江潭落的身影忽然變得非常遙遠。
……潭落要走了嗎？
他要把我個人留在毋水下？
想到這，鬱照塵忽然笑了起來。
江潭落將毋水幻境破後，鬱照塵終於徹徹底底的從那場持續了千年的瘋狂夢境中清醒了過來。
他無力再去做什麼了，此時他心中只剩下了個念頭——當初自己把江潭落留在毋水下離開，如今換他走，好像算妥當。
認命吧。
鬱照塵的大腦片空白，他失去了人生所有的方，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更不知道自己做什麼。他只這樣動不動地半跪在毋水下，靜靜地聽着怨靈的哀號。
“哎……”沒想就在這個時候，江潭落竟然回頭了，“你真的想在這嗎？”
江潭落輕嘆了口氣，緩緩蹲下了身。
“道心碎裂，心魔……還有什麼？”江潭落皺眉說，“仙庭的藏書閣，有妖域被搬走的書，你若是還想活，就去翻翻。\"
江潭落的聲音，就像是根繩子，把鬱照塵從混沌的狀態中拽了出來。
他聽到江潭落繼續說：“面有幫到你的東。”
江潭落此時是真心給鬱照塵建議的，在他看來，鬱照塵雖然曾經狠狠地坑了自己把，但這是天劫註定的。
不是鬱照塵，還會是別人。
如今切已經過去，自己已迴歸正身。身爲妖皇，他應該做的不是鬱照塵計較之前的情，而是讓鬱照塵認清楚他的身份，成爲個真正的天帝。
這樣纔是對自己好的。
江潭落理智與冷靜到了極點。
鬱照塵本就比江潭落千歲，當初在毋水下認識江潭落的時候，他還是少年模樣。此刻聽到江潭落難得的“關心”，儘管他已經清楚地知道這關心是爲了三界，並不是因爲自己，但鬱照塵還是放任自己沉溺了刻。
他沒有注意到，在這刻那些糾纏了他千年的怨靈的身影忽然模糊了起來。
“但是我還是忘不了潭落……沒有人幫我。”鬱照塵輕聲說，與此同時他眼中滿是不捨依賴。
他這是什麼意思？
江潭落有些搞不懂鬱照塵到底想要說什麼。
“你想忘了我嗎？”江潭落只憑借自己的思維，去理解這件。
『等等！等等！』無嗔的腦海中立刻響起了警報，他覺得聖的語氣不大對勁。
然而江潭落大多數時間，是懶得理會無嗔的。
“我……”
鬱照塵當然不想。
可是江潭落卻說：“你本就道心不穩，走火入魔，若是強行清除記憶，或許會變得更加嚴重。若是你想忘了我，那我有個辦法。”
他的語氣格外認真。
『！！！』等等，不會又我想的那個吧？
就在無嗔劍靈目瞪口呆的當下，江潭落再次語氣輕鬆地將那句他想了久的話說了出來：“剖掉情絲便好。”他是真心這麼建議的。
如果沒有情絲，那定會少許多麻煩。
比如說鬱照塵的心魔，便可以在頃刻間消散，而因此受到影響的道心，會在最短時間內恢復。
在江潭落看來，這是樁非常划算的買賣。所以他提出建議的語氣，就格外誠懇。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話落在別人的耳中有多麼的恐怖。
剖掉情絲？
這不是鬱照塵回聽到對方這麼說，終於這次，他的心中生出了個可怕的猜想……
江潭落爲什麼會說“剖掉情絲便好”？
他的語氣怎麼會這樣輕易？就像這並不是什麼大般。
江潭落到底知道……剖掉情絲，代表着什麼嗎？
又或者是，他比任何人要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