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的立場被清晰地劃分,以姓氏,以血緣,以性別。
三夫人喃喃:“你說得對,那……”
她是個高高在上不沾紅塵俗氣兒的仙女,這些阿堵物的事以前都是蔡家夫妻管,那現在交給誰呢?
蔡家夫妻怕着別人出頭,將有能力的都排擠了,讓三夫人只認他們兩口子。如今他們兩個被綁了去,三夫人一時茫然,不知道該靠誰了。
一擡眼,看到侄女兼媳婦面容肅靜,神色沉穩。
她這一次雷霆出手,甚至沒動用凌家的人,她回秦家借了人,完全沒有驚動凌家。
秦家人的事,秦家人自己內部解決了。
她是個能幹的。又孝順,又體貼。
三夫人握住她的手:“瑩瑩,你來!我只信你!”
秦佩瑩道:“我太年輕。”
“不怕。”三夫人道,“萬一有事,還有你父親,還有你舅舅們。咱們不怕。”
秦佩瑩做了親姑姑的兒媳婦,她的叔叔伯伯就成了舅舅,反正都姓秦。
秦佩瑩道:“那我就試試,娘放心,秦家的就是秦家的,不會讓凌家的男人拿走。”
京城。
太后殯天后,不可避免地對朝堂上產生了衝擊。
權閹楊遠被凌遲,太后的孃家宣平侯府低調了許多,他家的姻親——皇后的孃家鄴國公府倒還是繁榮景象,甚至又將皇后的兩個族妹送進了宮裏。
還想將皇后的一個侄女送到太子那裏去,被皇帝拒絕了:“讓他專心讀書。”
大家的眼睛都盯着朝堂,盯着宣平侯府、鄴國公府、東宮,甚至宮闈裏也會盯着各監的大太監們。
尤其皇帝身體不好,司禮監的秉筆太監們就格外地重要。
此時,沒有人會關注,後宮裏發生了一件小事。
一個女人被從冷宮裏放出來了。
她非是皇帝的妃嬪。皇帝性子寬厚,還沒有把妃嬪打入冷宮過。她是先帝的宮人,曾做過嬪,後來成了太嬪,後來被擄奪了封號,被關進了冷宮。
沒人會關心一個先帝的太嬪是怎麼回事,何況她也沒什麼顯赫的出身背景。過去許多年,甚至根本沒人記得還有這麼一個人存在。
她頭髮已經花白。和她同齡的太妃們看起來要比她年輕得多。
她來到了皇帝的面前:“陛下。”
皇帝嘆息:“你受苦了。”
她搖頭:“有陛下暗中迴護,並沒有受什麼苦。”
她提起嶄新衣裙的衣襬,跪了下去。
皇帝道:“快起來。”
皇帝做皇子的時候出身不好,只是宮人之子。他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死了。
另一個先帝的妃嬪爭到了他,養在膝下,只後來,她自己又生下了皇子,便冷落了養子。
童年的皇帝身體不好,過得十分孤寂。那時候常常照拂他,給他些許溫暖的,是另一個位份還低的女人。
就是眼前這個頭髮都花白了的女人。
只她後來狠狠地得罪了太后,被太后擼了位份,打入了冷宮,揚言永不放出來。
皇帝念着舊日情分,暗中照顧,讓她有衣有食,卻無法放她出來。
一轉眼,就過去了十多年。
頭都白了。
“陛下。”老太嬪淚水漣漣,“厚顏求陛下一個恩典。”
皇帝問:“你想要什麼?”
老太嬪擡起頭:“我想把淑寧的孩子找回來。”
皇帝詫異:“淑寧姐姐的那個孩子不是夭了嗎?”
老太嬪落淚道:“沒有,淑寧死前親口告訴我,那孩子沒死。只我怕太后不放過這孩子,不敢說。她讓人帶着那孩子逃了。那宮人還是我給她的,是在我身邊長大,喚作蘭孃的那一個。陛下可還記得她,她曾經給陛下做過襪子,陛下說穿着舒服。”
皇帝回憶不起來這個蘭娘,因他現在有太多襪子,穿着都很舒服。
但這個事對皇帝來說不算什麼大事。且論起血緣,他是舅舅。那孩子有一半的皇家血脈,若還活着,流落在外也是可憐。
他道:“好,我派人去找。”
他又問:“是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老太嬪道,“如果還活着,今年該已及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