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水銀:伏間的女仵作 >第八十三章:自我救治
    可司寇繼昭什麼也沒有等到,就只能這樣看着心愛之人被帶走。

    不用想也知道,東方楠嬰活不成了。

    司寇繼昭很痛心,也很迷茫。爲了家族的前景、爲了自己的仕途,他究竟還要犧牲多少?

    律法?他真的保持着絕對的公正嗎?

    不,當牽涉朝政、當面對強權、當遇到豪門權貴家的腌臢底事,他有過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只要會涉及到家族利益的,他更是會視而不見。

    爲什麼,非要在歐陽仲錦的事情上,執着地將東方楠嬰折磨、摧毀?

    因爲孰輕孰重,他分得清。他沒得選。

    心底有個聲音在問他:“你說過,要從此護她周全、護她一生一世,再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你,忘了嗎?”

    不,他沒有忘!

    可他,沒得選……

    司寇繼昭再噴出一口血,頹然倒地。

    ……

    而被擡到歐陽相府的水銀,在太醫的緊急救治下,也在吐血。一口、一口的,烏血。

    其間,還夾雜着一些內臟的碎沫。

    那些鞭子,勢大力沉,不但抽得人血肉橫飛,更是會將人的內腑震傷。

    她水銀不是習武之人,就算身手靈活,也沒有一抗之力。此時,真的是掙扎在死亡的邊緣。

    但她有意志,強烈的求生意志。這是下定了決死之心以後、真的等到相府來人後,重新燃燒起來的。

    師傅說過,只要病人自己不想死,閻王爺就輕易帶不走人。

    她不想死,更不想就這樣死。她得活下來,還有事要做、還有父親在等她。

    吐出最後一口烏血,水銀覺得呼吸順暢了一些,意識也清醒了一些。

    “銀針”。

    她側躺着身體,微微擡起手臂,朝着有些被嚇到的兩名太醫,攤開手掌,發出微弱的聲音。

    兩名太醫聞聲,不解其意,互相對視。

    一旁坐着的、面容嚴肅、連頦下鬍鬚都緊繃的歐陽老相爺,也聽到了那兩個字。

    他沒想到,短短几個時辰,司寇繼昭就能把人給折磨成這樣。更沒想到,堂堂太醫院的太醫,面對這樣的病人,也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臨時搶救被施過刑的人犯,並不是第一回了。爲什麼這些太醫這麼沒用?

    平時一副拽了巴唧的樣子,真到用時,才知道他們究竟有多平庸!

    其實,歐陽老相爺還真是冤枉這些太醫了。

    所謂太醫,多開的是太平方。畢竟伺候的不是皇宮主子就是達官顯貴,輕不得、更重不得。無論是施針還是下藥,都是穩中求穩、謹慎了再謹慎。

    面對這種需要緊急救治的病症,他們就束手束腳、不敢兵行險着,生怕把已經快要斷氣了的人,給直接就送走了。

    是,人犯他們是搶救過。可情況這麼嚴重的,卻沒有。

    他們並不知道,這病人在受刑之時,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加之月前纔不斷受傷、傷勢尚未痊癒,又絲毫武力亦無,加之司寇繼昭急着逼她招認,出手狠辣毫不留情,她現在的病況纔會又險又危。

    “給她銀針!”

    歐陽老相爺開口。如果這姑娘的醫術真的如傳說中的那麼神奇,那就讓她自己試試。不指望這兩個沒用的太醫了。

    順便,他也很想看看,這姑娘究竟當不當得起他的拼力救援。

    太醫聞言,趕緊從鍼灸包裏抽出一枚銀針,將針柄放進姑娘的手指之間。

    然後,就看見,病人飛快地在她自己的心臟左上方紮了一針。

    又攤手。

    太醫趕緊再放。

    就這樣,一個扎、一個放,很快,12根銀針就被那姑娘全都紮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頭頂、脖頸、胸口、上、中、下脘、關元、氣海等樞穴都被紮上。

    水銀無視了周圍人的目光,閉上眼,輕輕地、挨個兒地,再捻動身上的那些銀針。

    或輕、或重、或提捻、或撥捻、或深捻……

    半刻鐘後,再用不同的手法,將銀針按下針時的順序給拔了出來。

    隨着最後一枚銀針被起出。“噗!”她嘴一張,一大口烏血就狂噴而出。

    後,脫力躺回,就那樣側着身子,疲憊地睡了過去。

    而一旁圍着的幾人,就發現,姑娘的氣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由黑到青、由青到灰、由灰到白,再到微微浮現出了一抹粉色。

    呼吸也逐漸平穩。

    一名老太醫張口就想叫,卻又趕緊捂上了嘴。病人剛剛睡着,不能吵到。

    只看向另一名太醫,此時,對方也正望着他。

    兩人的目光中,俱都表達着同一個意思: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神醫,這纔是神醫啊!真的是神醫啊!

    歐陽老相爺也覺着很是神奇。明明都踏進鬼門關裏的人了、明明都吐出那麼多烏血和碎沫了、明明兩位太醫都快抓狂了,卻就這麼地、自己救自己地、活下來了。

    此時,他對於自己那仲錦孫兒的案子,有了充足的信心。

    而在走出房門之後,便將他的兒子歐陽德進叫進了書房。

    “德進,你速速去查明:司寇繼昭和東方楠嬰之前去籮城、爲的是哪樁案子?他們都去過什麼地方?遭遇過什麼樣的情況?”

    “父親,您的意思是?”歐陽德進有些不解地望着他的老父親問道。

    歐陽老相爺又忍不住嘆氣,他的這個兒子啊,他們的這個相府啊,誰還能撐得起來啊。但事情緊急,他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想到這兒,他嚴肅了神色。

    “在那之前,司寇繼昭並未與仲錦有過任何衝突,仲錦寫來的家書裏,也沒有提及任何與那有關的,甚至還一如既往地誇讚着對方的能力。怎麼二人之間就會突然翻了臉?

    而司寇繼昭是因爲什麼突然去籮城的?去找仲錦所爲何事纔打起來的?他帶着仵作去那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案子?然後呢?他就變了,對吧?一定與那起案子有關,你要查個分明,回來稟報爲父,切莫自作主張。”

    歐陽老相爺想的是:仵作驗屍是證明仲錦被何物所害,但要查仲錦因何被害,纔是重中之重。既然線索摸到司寇繼昭了,繼續追查下去,就一定會有發現。

    歐陽德進這下聽懂了,他領命而去。

    老相爺則安排人去庫房內提取上好的藥材,現在,很多事都指望着那個女仵作。不但是仲錦的案子指望,他自己的身體也指望。他想多活些年,活到歐陽相府能撐起培養出新的接班人。

    另外:他還得準備如何對付司寇家族。對方既然已經把魔爪伸出來了,他就不能坐以待斃。

    ……

    而歐陽老相爺不知道的是,他的動作快,司寇家族的動作卻更快。

    司寇繼昭是被人擡回相府的。

    司寇承業也進宮請了名太醫過來給他看診。

    “令郎身上的傷勢並未完全痊癒,氣血亦未完全補回,故而,心神衝擊之下,纔會失口吐血。不過,那也是肺臟之內積存的瘀血,吐出來反而會更好。興軍侯不必過於憂心。待老夫開張方劑,給他服上兩天,便可無礙。”老太醫診完脈後說道。

    司寇承業卻是一驚。“傷勢?吾兒身上有何傷勢?你可能看出是因何受傷?”

    老太醫聞言,看了興軍侯一眼。心道:這個爹是怎麼當的?兒子受過那麼重的傷,卻一無所知?

    “令郎所中之傷,老夫未脫其衣物,並不知曉。只能從其脈象中……”

    話還沒說完,就見興軍侯轟退下人,上前幾步就扒掉了司寇繼昭身上的衣物。

    一旁關心着自己兄長的司寇繼明,呆怔幾息後,趕緊去將炭火撥得更旺一些。

    老太醫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張了張嘴。心生感慨:不愧是武將之家啊,這行事作風,還真是簡單粗暴得可以。病人可還昏厥着的呢。

    不過,老子如何對待兒子,不是他該操心的事。既然興軍侯已經將病人的衣物脫了,他便上前查看。

    一邊看,一邊就咂開了嘴。

    “嘖嘖,這些傷可是夠重的啊,能活下來都是神奇了吧?瞧着恢復得還挺快啊。咦?這傷口是怎麼處理的?怎麼那麼像被縫過的痕跡?這是縫合的吧?瞧這針腳,多漂亮啊。哪位大夫有如此高明的治療之術?右官長,你趕緊醒來告訴老夫。”

    說着,就眨着星星亮的眼睛,去搖司寇繼昭。

    司寇承業則看着兒子身上的道道傷痕,陷入了沉思。這就是大兒子跟自己提起過的遇襲事件吧?居然傷得如此之重。兒子說那神醫救了他一命,還真是。之前兒子給他說的時候,他還以爲是兒子故意想在他面前表現出那姑娘的好,以至於他也當時也沒在意。眼下看來,其形容得還太過含蓄。

    只有司寇繼明對大夫的行爲看不過眼了,上前拉開那名看到新奇醫術、就眼神狂熱的老太醫。

    老太醫這纔想起,病人尚且處在昏迷之中,現在要問什麼,也問不出來。就趕緊跑去堂屋,要下人拿紙、拿筆,他要趕緊開方子,將病人弄醒了好問個清楚明白。

    倘若能因此學習到一門全新的治療外傷的法子,他真是感謝司寇繼昭八輩兒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