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揚鋒漢起 >第三百五十五章王府賭鬥
    武陵王府是原會稽王司馬道子的府邸,府內有清音樓,是司馬元顯專門爲其父看戲所修建。

    清音樓主臺前突,兩根紅柱支撐起十字歇山頂,出檐翹起,裝飾華美。戲臺正面對着慶雲軒,長約五丈,寬有丈五,軒內可容納三四十人,兩側有遊廊相連,亦可坐人。

    慶雲軒內賓朋滿座,連兩側的遊廊也坐滿了人,空處還站着不少人,多是太保府的官員。武陵王勤政,律己甚嚴,府中很少召開宴會,至於戲樓一年之中也難得有幾次唱戲。

    此次武陵王讓人請了京中出名的和慶班來唱最新的《浣紗記》,說的是吳越相爭時范蠡獻計將西施進獻給吳王夫差,誘夫差沉溺酒色、荒廢政事,最後越滅吳,范蠡即攜西施泛湖歸隱的故事。

    此戲是袁濤到襄陽後精心所創,音律謹嚴,曲文華美,與《梁祝》並稱。此戲在京中推出,立時引得無數人前去觀看,府中官吏不少人也到聽過,但是此戲共四十五出,每天只演五出,多數人沒有閒暇聽全。

    今日武陵王請和慶班唱第九齣“捧心”、第二十三出“迎施”、第三十四出“思憶”以及最後一出“泛湖”,都是戲目中的高潮,府中的官吏都前來聽戲。

    臺上唱得熱鬧,衆人聽得認真,劉裕卻不感興趣,舉杯不時飲酒,侍立在身旁的侍女聽得認真,時常忘記給他添酒,劉裕也不在意,拿着酒壺自斟自飲。

    一出“思憶”唱罷,武陵王意猶未盡,聽身旁琅琊王輕聲學唱“滿船月明空下鉤,贏得雲山萬迭家何在……”

    臺上鑼鼓絲竹響,正在準備下一出,司馬遵端起酒杯飲了一口,心中感嘆眼下的晉王朝恰如吳國一樣,由興轉衰,危機四伏,稍有不慎便會像吳國一樣亡國。

    自己一向看不起伶人,在宮中看過《梁祝》,認爲是些靡靡之音,誘人頹廢淫蕩,使人沉溺享樂而忽略國事,當年王叔司馬道子便是沉迷其中最終身死名敗。

    對引誘會稽王喜好戲劇的佞臣趙牙、袁濤,司馬遵嗔恚在心,本想治罪。會稽王流入安成郡,趙牙棄官相隨,倒也算忠心;袁濤是楊安玄的表兄,投鼠忌器,司馬遵不想因小失大。

    後來袁濤棄官前往襄陽,司馬遵還暗自高興,京中少了這位戲劇大師,或許能少些沉溺戲曲之人。

    今日聽《浣紗記》,初時還只是感嘆曲詞優美,接着就體味到此劇是借古諷今、感時傷世之作,通過越破吳國表達對國家興衰的擔憂,這樣看來袁濤是了不起的人才,可惜錯失了。

    看了一眼旁側的楊安玄,聽聞袁濤編劇是楊安玄引之入門,這部《浣紗記》多半是楊安玄授意,若他一心爲國,則大晉中興有望,若是楊安玄如戲中勾踐,恐怕反爲朝廷之禍。

    餘光看了另一側飲酒的劉裕,司馬遵心中苦澀,皇室經桓玄之亂已是氣息奄奄,劉裕坐鎮京口遙控京城,楊安玄虎踞江北擁兵自重,劉毅在歷陽交好門閥心意難測,這大好山河不知終將落入誰手。

    臺上開唱最後一出“泛湖”,扮范蠡的儒生唱道:“功成不受上將軍。一艇歸來笠澤雲……”

    若是劉裕、楊安玄等人能像范蠡一樣,功成身退,不計名利,晉室江山將安穩如山,收復故土亦非空話。

    念頭閃過,司馬遵隨即苦笑起來,怕就怕等劉裕等人羽翼豐滿之後,便是王敦、桓溫、桓玄的做派,身爲宗室,自己只能鞠躬盡瘁,爲江山延續耗盡最後一滴心血。

    目光掃過劉裕、劉毅和楊安玄三人,見劉裕對戲劇不感興趣,顧自飲酒;劉毅則聽得津津有味,不時地伸手打拍;楊安玄意態悠然,似聽非聽,享受着眼前春光。

    司馬遵振奮起精神,雖然晉室岌岌可危,但尚未到最後關頭,自己要學句踐那般臥薪嚐膽,力挽狂瀾。

    等到戲曲唱完已是午時,武陵王設酒席,衆人杯觥交錯,談笑甚歡。楊安玄此行帶來了顧愷之所畫的《怡園雅聚圖》,衆人觀後無不稱讚。

    劉毅更是愛不釋手,憾聲道:“殷尚書曾派人到歷陽請愚,可惜愚有事耽擱,要不然畫中將多出一人。”

    戀戀不捨地將畫作交還楊安玄,劉毅眼珠轉動,笑道:“愚聽聞安玄亦喜賭博,曾與刁家子賭鬥樗蒲和雙陸,贏了百兩金,不知有此事否?”

    楊安玄心中暗凜,看來劉毅十分關注自己,連初進京時與刁雲賭鬥的事都知曉了,口中笑道:“年少好賭,確有此事。”

    劉毅開懷笑道:“好賭乃天性也,不瞞安玄,愚時常與人賭博,德輿亦是同道中人,如此說來吾道不孤也。”

    說到賭,劉裕也來了興致,笑道:“安玄說是賭中高手嗎?等宴後一起擲上幾把樗蒲如何?”

    不等楊安玄答話,劉毅興沖沖地道:“既然賭博,就要有彩頭。安玄,愚以百金與你賭這張《怡園雅聚圖》如何?”

    楊安玄心中暗惱,劉毅對這張《怡園雅聚圖》念念不忘,看來不得到手中誓不罷休,聽其言辭像是篤定能從自己手中將畫贏去,既如此,自己不妨給他個教訓,讓他偷雞不成蝕把米。

    不過未料勝先料敗,劉毅這樣自信應該擲盧的手段高明,錢財乃身外之物,這幅畫作卻不是,楊安玄不想冒風險。

    楊安玄笑道:“希樂兄,愚薄有家資,倒不用以畫爲賭資。”

    劉裕對劉毅的貪婪看不過眼,不過兩人同爲北府軍袍澤,又一同在京口起軍討伐桓玄,感情上比楊安玄更親近,道:“聽聞安玄得了孫堅藏寶,在夏口又奪了桓玄載寶船,襄陽三次拍寶會天下皆知,這家資恐怕連國庫亦不能及。”

    劉毅貪婪之心越熾,既然楊安玄答應賭博,便趁機從他手中贏個千萬錢,估計楊安玄隨身不可能帶那麼多錢,到時償還不了賭資,自然只有用畫作相抵了。

    說到賭博,衆人熱情高熾,紛紛插言議論,武陵王見酒宴都進行不下去了,禮節過後便匆匆撤下宴席,讓人擡上一張胡桌。

    漢末時胡桌胡椅傳入中原,漸爲人接受,門閥士族家中多置胡桌胡椅,集市上亦有出售,普通百姓爲了方便更是在院中放石頭、木墩充裝桌凳。

    五木放在桌上,立時一羣人圍了過來,劉毅見人多,高喊道:“每擲萬錢爲賭資。”

    能參與這場賭博的都是門閥貴人,萬錢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諸人不可能隨身攜帶這麼多錢,武陵王便命小吏記錄衆人下注的賭資。

    前來賭博的人多達二十七人,一場擲下來便是二十七萬錢,十把下來,楊安玄贏了一場,淨入了十七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