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姓讓開道路後跪地叩拜,高呼萬歲的聲音洪亮整齊,車輦停在了奉先閣門前,小太監彎腰跪地充當腳墊。
紀泓走下車輦,大臣們齊齊行禮:“臣等參見陛下!”
“免禮!”
紀泓揮手,百姓起身,大臣站直。
“臣武城縣令王旭,叩見陛下!”
一直閉目養神的和尚忽然跪地,只是高呼的內容卻四周爲之一靜。
誰?
這和尚說自己是誰?
紀泓瞳仁一縮,他望向王迅的目光凌冽而威嚴:“你可知道,官員非朕召見而私自入京,是什麼罪過?”
“臣知道!”
“那你又可知,爲官者有冤不上表奏摺同朕鳴冤而敲響擊鳴鼓,是何罪過?”
“臣知道!”
“好,朕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冤屈值得你放棄前程也要敲響這擊鳴鼓!”
“入閣,審案!”
紀泓一馬當先踏入奉先閣,閣內,早在有人敲響擊鳴鼓後,便有人將一切收拾妥當。
紀泓坐在桌案後,宣王迅堂前鳴冤。
王迅將早已書寫好的奏章雙手呈上,太監上前接過奏章後呈給了紀泓。
紀泓一目十行,他雖然早就知道武城之事,只是事後遞上來的消息卻不似王迅這個親歷者所寫出的這般鮮血淋漓。
那些失蹤百姓的親人在尋找他們的過程中,有人無辜淹死,有人被狗咬死,有人撞牆自戕,死在餘達卜爲首的那幫畜生手裏的百姓,何止上千。
還有那個恆源商會,一介商賈竟然也敢魚肉百姓。
“砰!”
紀泓用力拍打桌案,縱是將桌案拍碎,也難消他心頭怒氣。
“傳朕之令,命林榭調動琅嬛軍包圍武城。”
“大理寺卿!”
“臣在!”
紀泓將奏章扔在大理寺卿腳下,他彎腰撿起後快速閱讀,越看臉色越白,到最後,竟是完全變了模樣。
“朕命你即刻前往武城,給朕查,若一切屬實,那麼……”
“不必查了!”
紀靳墨攥着奏摺,走入堂內,無視衆人探究的目光,呈上奏摺:“鳳巒上奏,武城縣丞餘達卜,實乃遼疆奸細,脅迫琅嬛軍副將程崇玉,多年來拐賣上千女子與幼童,通過恆源商會將人賣入遼疆。”
“琅嬛軍副將程崇玉自知罪孽深重,不願在被餘達卜脅迫,於是便將自己如何被收買威脅,又在被收買威脅之後做了何等惡事交待得一清二楚。”
“認證物證據在!”
紀泓示意公公去接奏摺,公公走到紀靳墨身邊,恭謹的將奏摺接了過來,轉身快步走回到了紀泓身邊。
堂上,所有人都有些發懵,只有王迅,目光定定的望着紀靳墨,那雙眼睛,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彩,他的聲音幾乎哽咽:“王爺,是真的嗎?”
“還有,餘達卜死了!”
“被萬民凌虐而死,死時,以成一灘爛泥!”
“好,好,好!”
王迅暢快的高呼了三聲好,隨後不顧聖前威嚴仰天長笑,笑着笑着,眼底就溢出了淚水來,他又嗚咽着哭了出來,卻又覺得不該哭,該笑,復又大笑。
百姓們被攝政王說出來的驚天大案驚駭得大腦一片空白,武城雖遙遠,可與遼疆比鄰,也不是什麼無名小城。
這樣一座城池,遼疆的奸細竟能坐上縣丞之位,並做下這等天怒人怨的惡事來,將這武臣縣令逼迫的明知私自入京是何等大罪還要喬裝入京敲響這擊鳴鼓,簡直是駭人聽聞,聞所未聞。
如今聽到餘達卜被憤怒的武城百姓凌虐而死,衆人只覺得胸膛舒暢,若他們在場,非要將他成爲爛泥的殘軀剁成肉餡不可!
百姓們沒有大局與遠慮,更顧不上法度與規程,他們只覺得,鳳神醫做的好,那樣的惡人就該被萬民唾棄,就該被投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奉先閣內的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刑部侍郎想說鳳巒未經陛下允許私自用刑,實乃大罪,可看着羣情激奮的百姓,又看着悲喜交加的王迅,話堵在喉嚨裏,愣是怎麼也說不出來。
柳萬鈞知道武城失蹤案,可後面這些事他是一個也不知道,他堂兄柳重言雖任駐遼使臣,可到底也沒法知道發生在武城的事情,聽到後面牽連出的這些事情,柳萬鈞再次感到慶幸。
還好還好,還好沒讓騫承攪合進這件事來。
若是真讓騫承去了,指不定回來的就是一捧骨灰了。
那他不就坑了自己的孫女了嗎!
“皇叔,你該知道,僞造證據貪功結案,是什麼罪過!”指腹摩搓着奏摺,紀泓一字一頓的問道。
他的雙眼定定的落在紀靳墨的身上,就像是一柄利劍,抵在了紀靳墨的咽喉。
堂上衆人只覺得四周的空氣都凜冽幾分,可紀泓的威勢落在紀靳墨的身上,確如風拂水面,造不成任何傷害。
紀靳墨背脊挺直,面對紀泓的質問,語氣輕慢:“本王用命作保,陛下以爲如何?”
人羣中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
若陛下爲了折王爺的面子而……衆人一時不敢再往下深想,若陛下真如此行事,那麼一個爲了帝王權柄而不顧百姓死活不理世間公義的皇帝,真值得衆人效忠嗎?
紀泓臉色微變,但卻罕見的沒有動怒。
他自是不生氣的,而今日這場戲,也不必動怒。
他與皇叔其實只想藉此讓百官、讓百姓們知曉一件事——無論他們兩人因這把龍椅鬧得如何厲害,關係如何惡劣,可若有人損害臨淵國土,有人殘害臨淵百姓,那麼他們將並肩而立,向那些膽敢衝臨淵伸出爪子的人與國家,揚起手中的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