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說這些顏色都好看，只是要選更適合夫人的顏色。”
三夫人眼睛一亮：“你說說哪個顏色最合適。”
月江認認真真看了一遍才說：“夫人皮膚白穿什麼顏色都好看，主要看去什麼場合選什麼顏色的衣服。”淨說些廢話，因爲她真的覺得每個顏色都好看，爲了不回答錯只好拖延時間認真想想。
三夫人剛纔選來選去也選不出滿意的布料，問身後兩個小丫鬟也得不到滿意的答案，聽到月江這麼說反而有了興趣。“再有一個月是老爺的壽宴，我打算那時候穿件新的。”
“宴會這種場合想必大家都穿得很華麗，大紅大綠爭奇鬥豔。夫人不妨選個柔和一點的顏色，上衣用自己平日裏最喜歡的顏色，下裙用相近的顏色和月白做個拼接。總之別選太正的顏色，這樣顯得老氣。”月江對做衣服這種事沒什麼興趣，以前都是有什麼穿什麼，現在在這裏討論穿衣搭配也不過是胡說，她的觀點只要夠獨特就能引起人注意。
三夫人一聽來了興趣：“我喜歡桃紅色。”
“夫人是不是有很多桃紅色的衣服？”其實不用問都知道這個三夫人喜歡鮮豔的顏色，從衣到鞋不是桃紅就是嫩黃。也不能說這些衣服難看，單拎出來每一樣都很好看，上好的的質地上好的繡工，可是全部都穿在一個人身上只覺得晃眼睛。
“確實有不少。”
月江繼續道：“那這次夫人一定不要用這些顏色的布料，穿個和以往不一樣的顏色，這樣纔有新鮮感。男人嘛最喜歡的就是新鮮。”
“你這最後一句說得特別對。”三夫人拍着桌子怒道，“哪怕是沒喫過的……”話還沒說完身後的小丫鬟咳嗽一聲打斷三夫人的話，這時候外邊傳來了呂大肚的聲音。
呂大肚匆匆趕回來，一邊走一邊埋怨道：“她要啥你們給她拿過來就是了，跑到庫房裏去幹什麼。”
“哥。”三夫人站起身跑到門口迎接，“你怎麼纔回來，你不知道我這幾天怎麼過的。”話裏帶着埋怨，語氣聽着卻像是撒嬌。
呂大肚太胖了，稍微走快一點就一頭汗。他一邊擦着額頭一邊說：“誰又惹你了，前幾天聽說知府大人還帶你去遊湖，這不挺好的嗎？”
“好什麼好呀！”三夫人煩躁地搖着頭，滿頭珠釵隨着她的腦袋亂晃，“他把所有人都帶去了，那個小妖精全程抱着着老爺的胳膊不放，我一開口說話她就把話題扯到別處。最可氣的是她裝作不小心把茶水灑我身上了，還說我的衣服太舊弄髒了也沒關係。”
呂大肚甩開摺扇猛扇着風：“別跟她置氣，甭理她，等過一陣子大人的新鮮勁一過對她沒什麼興趣，她就得意不起來了。”
“新鮮勁一過？”三夫人更生氣了，“你是說老爺對我已經沒興趣了，你們這些男人就這麼不念舊情嗎？”說着掄起拳頭就朝她哥身上錘去，一邊錘一邊罵罵咧咧。
“好了好了。”呂大肚也被搞得很不耐煩，他一把揮開他妹妹的手，“你改改你這脾氣，就你這火爆脾氣誰受得了，一言不合就動手，你好歹也是知府大人的三夫人，那個誰誰誰她再得意也就是個四，不如你地位高。”
月江心中冷笑道，這三和四有什麼區別，不都是妾嗎。心裏冷嘲熱諷着，但是表面上卻低眉垂眼一臉恭順。
三夫人哇的一聲哭出來，她哭起來的樣子有些猙獰，完全沒有富家夫人該有的樣子。“哥你憑什麼不向着我，我要是日子不好過，你的日子能好過嗎？”
“向着你向着你，我怎麼不向着你。”呂大肚儘可能耐心地哄着自己的妹妹，“你看我給你找了這麼多布料，你想做幾件衣服都可以，一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這馮府上你永遠是最美的。我還給你訂做了幾樣首飾，你一會看看喜不喜歡，我託人去長安找的名家訂做的，據說是長安最受歡迎的款式。”
三夫人不哭了，小臉上又露出了笑容。她真是很容易就能哄好，聽她哥哥幾句話又破涕爲笑。
呂大肚見這情形趕緊照顧身邊的人去拿首飾，又對自己妹妹說：“去洗洗臉，臉上妝花了。”
月江不會錯過這個拍馬屁的好機會，看見屋子裏的銅盆就拿了過來，一溜小跑去了井邊打水。端回水來卻又看見三夫人在發脾氣，她身邊的兩個小丫鬟動作慢了一點被罵得狗血淋頭。桌上的首飾的確是長安今年流行的款式，以前在樂坊的時候，坊裏的姑娘平時最喜歡討論的就是穿着打扮。沒想到這個這個小混混出身的胖子還真對自己的妹妹好，至少訂做這些首飾還真花了心思。月江想去幫忙洗臉，手中的面盆被小丫鬟接了過去，兩個小丫鬟挨着罵一臉委屈，可是做事卻很積極，根本不敢有半分懶惰。月江想拍馬屁，根本找不着下手的機會。
這就要讓所有人離開，月江心有不甘也只能跟着往外走，到門口還回頭望一眼。三夫人專心試着首飾，根本想不起剛纔和誰討論過布料。
再次回到廚房她還是那個洗菜切菜的小雜役。小廚房的老陳回來看到櫃子開着，現在門口就要破口大罵。
月江說：“三夫人來了要喝茶，我見你那櫃子開着就拿了一點茶葉。三夫人急着要喝茶，你又不在這兒，櫃子也沒鎖，總不能讓我拿外面的次等茶葉去泡吧。”
“就是嘛，你自己不鎖櫃子怪不着這姑娘，她新來的哪知道你這些規矩。”有人幫月江說話，看來這個老陳平時人緣不怎麼好。
“你就應該天天守着你那個櫃子，千萬別離開半步，畢竟我們都惦記你櫃子裏那點東西呢。”劈柴的大爺嘲諷人的時候柴刀也沒停下，一句話砍一刀，劈在木頭上猶如砍在老陳臉皮上。
“姑娘你別理他，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月江乖乖地點點頭。
老陳面子掛不住，嘴上也不服氣。他冷笑道：“就你還泡茶，你會嗎？”
“我怎麼不會了，我娘以前在禮部膳司郎中家做事，學的都是宮裏的手法。”
“哎喲喲喲，你怎麼不說你娘就是宮裏的宮女呢，真會胡扯。”
“我沒胡說，不信你走着瞧。”月江本想再爭論幾句，突然看到廚房外有幾個熟悉的面孔走過，是她那天晚上看見的那幾個運貨人。她也無心再跟小廚房的小老頭吵架，放下手中的東西便跟了上去。
老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着幾分得意：“被我說中了吧，你懂個屁，你娘最多是那什麼郎家裏劈柴的。”
這句話又得罪一個人，劈柴的老頭把柴刀一扔氣鼓鼓地去一旁喝水休息。
接下來也沒什麼機會，月江實實在在地幹了一天活。傍晚的時候她像個幽魂飄蕩在大街小巷，現在她已經無處可去。東遊西蕩一直到天黑，她才又確定好新的計劃，這一次她打算再冒一次險。今晚上去馮府呆一夜，看看他們的護院到底是個什麼實力。
這是一個漫長又無趣的夜晚，月江在馮府從東溜達到西，她順利地找到了馮知府他娘住的院子，他大夫人的院子，二三四夫人的院子。
路過二夫人的房間，裏面一片漆黑，黑暗中有女人哄孩子的聲音，哼着歌謠哄着小孩睡覺。三夫人還沒睡，她在怒斥着小狐狸精霸佔着老爺不放。四夫人也就是三夫人口中的小狐狸精，她在得意地向丫鬟炫耀着老爺給她的賞賜。大夫人算是這裏面看上去最正經的，她深夜都還跪在神像前祈禱。
唯獨沒見馮知府，月江以爲他在書房，可是書房裏空無一人。
馮府的護院在月江看來簡直形同虛設，看上去都只是些府上的下人，每個時辰巡邏一圈，巡邏人數才四個。守門的小廝還偷偷躲在門邊賭錢。月江在府中游蕩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她的聽力很好，若有人來她能提前避開。就這樣一直到丑時，她連馮府有幾個廚房，幾個茅房都數了清楚。
“馮忠廉在延州隻手遮天，哪個小賊敢來他們家偷東西啊，確實沒必要養太多護院。”月江無奈地搖搖頭，拎着從廚房順出來的烤鴨輕鬆地翻牆出府。
出馮府往南走，半路上聽見打更的聲音，此時剛好醜時。月江有些困了，她想找個能睡覺的地方，城南是個不錯的去處，她記得昨天看見過一個合適的小院子。
還是那個時辰，還是那個地方。不同的是這一次月江站在院子裏，翻牆回來的少年嚇得差點背過氣去，手中的東西哐噹一聲掉地上。
月江撿起來打開看，那是一個用黑布包着的銀瓶子。
“你什麼人？”少年撿起地上的石頭一臉警惕地看着她，儘管被嚇得快瘋了，依然記得壓低聲音。
“我想在你這裏借住一晚，我不進屋就在院子裏休息一下也行。”
“你給我出去，一看你就不像什麼好人。”
“我只是想借用你的院子休息一晚。”
“你放屁，這附近的人家多的是，你怎麼不去別人家裏休息。”
月江還是那副雲淡風輕地樣子：“因爲就你家沒人啊。屋裏那個是你奶奶吧，她除了眼睛還能眨，還有哪能動。”
少年聽到這話也顧不得自己的東西還在月江手裏，他撒腿就往屋子裏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