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檻外老叟善丹青,師從夏隱元。夏隱元戰死後,他纔開始如此放蕩不羈,想必是心懷悲痛一時放縱自我!”
孫乾一怔,一個畫畫的還去參戰了?
他記得夏隱元,曾經做過宮廷畫師,這是怎麼想不開去戰場白白送命?!
看着孫乾疑惑,戶部尚書趙元江解釋:
“陛下,在戎狄吞併州、九龍山,突厥佔雲州、昌谷平原時,夏隱元便投筆從戎,去了雲州後戰死。”
孫乾汗了一把,昏君的鍋,請不要甩我身上。
啞巴喫黃連的孫乾吶吶說道:
“可惜了這個繪畫人才,朕記得太上皇很喜歡他的畫。”
這話題說得氣氛沉悶下來,君臣皆是心中暗歎,總在不經意間,大慶暴露出千瘡百孔。
陳之珏有些尷尬,推崇不成反敗了氣氛,立即進言:
“陛下,檻外老叟的丹青繼承了夏隱元的風格,色彩濃麗,設色自然又飄逸。至今臣的家中,還掛着他的畫呢!”
兵部兵庫侍郎古安江略一思索:
“那是他早期的畫吧?現在坊間所流行的,據說是紅袖樓的春宮圖。”
衆臣一怔,目光怪異的看古安。
古安自知御前失言,忙躬身向孫乾請罪。
孫乾震驚了!
他還沒看過繪畫名人畫的春宮圖!
他的臣子們都看過了,而他一頁都沒看過。
孫乾很心塞,他看了一眼陳之珏,問道:
“你也有紅袖樓的春宮圖?”
陳之珏面色頓紅,連連擺手:
“不不不,陛下,微臣沒有……”
孫乾眯起眼睛,插了一句:
“小心欺君之罪啊。”
陳之珏聲音逐漸弱下去,抹了抹額頭,咳了一聲:
“微臣沒有到處傳播,沒做有損國體之事。”
孫乾只得擺擺手,要是在勤政殿跟大臣們索要小黃書,傳出去會被天下人笑死!
他看着陳之珏,意味深長:
“愛卿,年過二十了吧?可曾娶親?”
陳之珏有點慌亂,他還年輕,尋花問柳的沒玩夠,不想迎娶正妻被束縛家中,因此只有兩個妾室。
“回陛下,微臣沒有娶親,臣想報效國家,不思兒女之情!”
孫乾哈哈一笑,揶揄:
“衆卿,哪家有合適的大家閨秀,可莫要錯過這等青年才俊。”
戶部尚書趙元江瞥了陳之珏一眼,工部尚書姜舒唯看着陳之珏笑了一聲,吏部侍郎張儒盯着陳之珏思索。
陳之珏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刑部尚書陳彥朝孫乾拱手:
“陛下,勤政殿談這些,似有不妥。”
孫乾收了笑聲,整袍斂容,看了朝堂打鐵的一眼,轉移話題:
“常太傅推薦檻外老叟負責學子堂,朕有意讓他作爲學堂總管事,諸卿認爲如何?”
陳彥神色淡淡,接着說道:
“陛下,臣雖未曾見過檻外老叟,但從剛纔來看,風評甚差,請陛下謹慎考慮。”
趙元江附聲:
“陛下,陳尚書所言極是,何況學子堂關乎學子們的行爲規範,讓這樣的人做管事,實在不妥!”
孫乾無話可反駁,畢竟檻外老叟的事蹟攤在那,只是嘆了一句:
陳彥皺起眉頭,他不能理解,乾帝爲何執意要老叟入三懷堂,僅僅因爲常太傅的面子?
陳彥直諫:
“陛下!此人行爲敗壞,傳出去他國以爲我們大慶無人,學子們顏面掛於何處?!”
這打鐵的,還真令人不喜歡!
孫乾深吸口氣,再三告誡自己,這是良臣忠臣,讀過的歷史書無數,難道這點屁話都聽不進去?!
他神情嚴肅,一掃衆大臣:
“諸卿,天下黎庶都是朕的子民,今日夏隱元、檻外老叟的際遇,皆是因爲朕起,如何再能嫌棄?何況,大慶久戰羸弱,人才匱乏,諸卿有目共睹。從今日開始,只要有真實才學的忠誠之士,朕既往不咎!”
陳彥一怔,脫口而出:
“可是,陛下……”
孫乾目光落在他身上,加重語氣:
“英雄不問出處,陳彥,往你祖上數幾代,可有落魄者?”
陳彥驟然無語,微微一嘆。
孫乾繼續說道:
“你祖上也曾爲黎庶,甚至流民,朕希望你們看重的是一個人的才能,而不是他的上一輩有多榮耀,或是身上的綾羅綢緞、金銀財寶有多少。”
衆臣頓時唏噓不已,紛紛看向陳彥,這打鐵的被打鐵,還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陳彥已然心服,拱手垂頭,臉上露出難得的笑意:
“是,陛下,微臣必定反思。”
陳彥退一步,孫乾也退一步,君臣和諧相處:
“愛卿說得也不錯,檻外老叟行爲有失,若無功績取締以往的荒誕,朕自會酌情考慮。”
陳彥和聲笑言:
“陛下一向知人善任,行事不拘一格,微臣已無異議。”
檻外老叟一事暫做終結,即便孫乾念在他一腔熱血報國上,也無法遮掩他做過的荒唐事。
只得作罷!
一頓忙碌,已到晚膳時分,孫乾散了衆大臣用過晚膳之後,站在廊下看着暮色四合。
趙公公提着燈籠走到他身後,笑着說道:
“陛下,您曾想看的《民間逸事》,小德子從宮外買了,好大一摞呢!可現在要去看看?”
孫乾側頭看着趙公公,眯起眼睛。
趙公公雖然膽小貪財,但總能揣摩明白上位者的心思!
他心中一動,移駕御書房中。
小德子命宮人趕緊點亮所有燭臺,燭光搖搖,一股寒風從窗戶灌進來,吹散了室內的暖香。
小德子忙又去掩了窗,將帷幕重重垂下。
孫乾接過趙公公奉上的熱茶,閒閒品嚐了一口,溫度正合適。
他看着小德子果真搬過一摞書籍,放在旁邊案桌上。
孫乾接過一冊畫本,打開一看,前幾頁畫的是仕女簪花、焚香、調琴一類。到了後面,逐漸變成了沐浴、薄衫乘涼、偷見情郎!
孫乾看了眼趙公公和小德子,臉上露出笑意:
“這是檻外老叟的畫?”
小德子躬身答話:
“陛下,奴才也不懂,也不知道誰的畫,可是奴才拿誤了一些書?”
這屬於禁書一類,宮中禮制不允許的,小德子冒着大險帶進來,孫乾感動不已。
正想誇他一句,門外太監稟告:
“陛下,陳妃娘娘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