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整個王恭廠就在京城的西面，經過整改後，已經與平時全然不同。
附近的居民、店鋪什麼的都被遷走，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蒼蠅進來都得分公母。
只算王恭廠守衛，就有一萬之多。
而且崔密等核心人員，就住在西面，西面街道設立得迷宮一般，分成十二塊管轄。
崔密每天所居住的房間，都是隨機而動，要想對他動手腳，難如登天！
如今隨着戰事的爆發，這關卡越來越嚴格。
孫乾每日晨醒必問，王恭廠沒事吧？
然而這日，趙公公火急火燎的來報，西面王恭廠內，崔密遇到刺殺！
孫乾腦袋裏那麼一空，怔怔的看着趙公公，用了片刻消化這個消息。
他忽然掀開被子下牀，連帶一旁的妃子掀滾下了牀。
孫乾一邊匆匆往外走，一邊接過宮婢小跑遞上的衣物。
“崔密現在怎麼樣？！刺客到底是怎麼潛入的？王恭廠裏現在如何？！”
趙公公眼見乾帝外袍都要穿反了，連忙伸手幫忙調整過來，急得直喊：
“陛下您慢點！崔大人沒事，一個鐵匠救了他一命，只受了一點傷，太醫已經去看了。”
孫乾懸在嗓子眼的心，總算有了着落。
他一拳頭砸在旁邊的柱子上，面色沉沉：
“還有多少人受傷？”
“死傷暫且不清楚，不過有兩個轄匠頭死了。”
“是哪裏的人，查到了嗎？！”
“還沒有，不過他們跑不出京城的，曹傍統領出動了整個摘星樓。據說是外邦之人，曹統領轉告陛下，請陛下放心，一個都不會跑掉。”
趙公公緊張凝視着孫乾的臉色，乾帝一向重視王恭廠，現在發生這麼大的事，不知多少人脫不了關係。
孫乾確實很生氣，神情從未有過的凝重。
“朕說過外邦之人不管什麼理由，一律不得接近王恭廠！那些外邦刺客怎麼混進去的？！難道是喬裝打扮？”
趙公公猶豫着，生怕這個消息說給乾帝聽，連帶自己都倒黴。
“說！”
孫乾一喝，趙公公嚇得一哆嗦，話立即從嘴巴里跑了出來：
“回陛下，確實是從和院新挑選的學子中混入進去的！底細正在查，陳彥陳大人率人查的！”
孫乾連早朝都沒上，直接坐到勤政殿，臉色沉沉的等着陳彥、曹傍等人。
就這麼等了大半個時辰，陳彥兩袖帶風的進了殿中。
“陛下！所有犯案刺客都已自殺，只留下一人尚且還活着。”
孫乾眯了眯眼就，看來進來的就是一批死士，就沒打算或者出去。
他聲線平靜的開口：
“傳活着的刺客。”
可就是這樣的乾帝，比生氣時還讓人感覺壓力巨大！
這唯一的活口被綁成了糉子，由四個羽林暗衛架進來，口裏塞滿了軟帕。
一見此人，孫乾眼中掠過寒芒，這竟然是個大慶人？
陳彥拱手說道：
“陛下，此人是酉州鳳梧縣人士，在兩月前被和院招爲學子，順利升入王恭廠。此後的兩個月裏，因表現出色，縷得崔大人賞識。”
“是，陛下！”
孫乾腦中一陣嗡鳴，野狼就潛伏於神器旁邊，整個大慶卻無人知曉！
孫乾深吸口氣，盯着那學子，示意陳彥繼續說下去。
“陛下，此人名鍾肅前幾次都沒有襲擊崔密，但在這次中，袖中攜帶了一塊磨尖的鐵片，直接刺向了崔密。”
“他前幾次沒有下手？”
“確實，期間應該有數次下手機會。曹統領抓捕到他時，他並沒有掙扎，還想和陛下申辯一樁冤案。”
孫乾嗤笑了一聲，鍾肅含着軟帕開始掙扎起來，目光死死盯着孫乾。
“把他放開，讓他說吧。”
曹傍立即拱手勸阻：
“陛下，不可！一旦拔出塞口，他必會咬舌啊！”
“咬舌會死嗎？”
“不會。”
孫乾憋着怒氣，一字一句的盯着曹傍：
“他想死就讓他去死！朕還要誅他九族！”
曹傍連忙拔出鍾肅口中的軟布，鍾肅大口喘息後，盯着孫乾大聲道：
“陛下！我實在無處申冤！狗官佔我田地、將我父母下獄致死！我要拉他一起死！拉所有人一起死！”
曹傍眼神一銳，從未見過如此瘋狂的人！
鍾肅哈哈狂笑起來，以挑釁的目光直視孫乾。他現在既無父母也無妻兒，至於其他親朋更不在乎。
曹傍要打斷他的笑聲，孫乾擡手製止了。
他平靜的盯着鍾肅，看着他狂笑。
鍾肅笑聲越來越大，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然而乾帝依舊目光深幽，裏面沒有看見任何波瀾。
他笑聲越來越低，直到完全消失，怔怔的看着孫乾：
“陛下，不覺得好笑是嗎？因爲這不是發生在你的身上。”
他的無禮，讓大殿中每個人都變了臉色。
趙公公雙腿發軟，真想噗通跪下。
然而陳彥和曹傍，兩人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他這麼一跪，實在打眼至極。
鍾肅原本以爲乾帝會不屑於回答自己，然而他很快聽到了迴音。
“重要嗎？”
鍾肅瞪大了眼睛看着孫乾，確實是乾帝在平靜的問他。
“什麼？”
孫乾再次重複了一遍，他看着鍾肅：
“你的父母死在獄中，重要嗎？朕告訴你，並不重要。對朕來說，他們死得早了一些，最好在你面前死去。”
這狠辣無情的話語，竟然出自乾帝口中？
鍾肅十分難以接受，他研究過那些政令，聽說過乾帝在學院的事，所知的種種，讓乾帝有了溫和廣博、愛民愛國的形象。
他雖然對王恭廠造成了一片混亂，可崔密並沒有死！
他也沒打算真心殺死崔密，反而希望自己勾結的那些死士，早點暴死在禁衛軍的槍口下。
鍾肅張了張嘴，眼中有些迷茫，他該說點什麼？
一瞬間，他再次回到了見到雙親的那個晚上，痛苦、絕望像水一樣朝他重重包裹而來。
恍惚中，他又聽見乾帝聲音平靜的說道：
“你以爲你受了冤屈，情有可原，朕會赦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