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我把使徒戰爭玩成了戀愛遊戲 >第十八章 自證清白
    正午的陽光明亮得晃眼。

    孫井桐塌着腰,沒骨頭似的靠在副駕駛的真皮軟墊上,爲面對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養精蓄銳。似乎是思慮過重,她尚顯稚嫩的臉上總是顯出與年齡不符的嚴肅,她蹙着秀氣的眉,盯着午高峯長長的車隊足足看了十幾秒,才疲累地閉上眼,深深呼出一口氣。

    良赭沒錯過主公細微的不適,伸手爲她拉下遮光板,又在車開到岔路時折進一條巷子,避開擁堵從車流,兩旁成羣的建築擋住了大部分陽光,一時間車內陰涼了不少。

    這份細緻入微的體貼換做是旁人早就被感動到滿心歡喜,可孫井桐並不覺得有多高興,她瞥了眼後視鏡,鏡子裏良赭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的路,盡職盡責當好一名司機。

    眼前的景象突然和記憶裏的某處重合。

    “今日吳國之霸位來之不易,對於御前之人不可不察,今日招募之人,名爲勇士,實爲刺客,王上切莫大意……”

    “啪”地一聲,厚重的竹簡從高臺上甩到衣着簡陋的男子臉上,將俊逸的臉上扇出好幾道通紅的印子。

    “無非是本王豢養的一條狗,怎配在殿前提軍國大事!別以爲你爲本王立過功,現在就敢對主人狂吠!”

    良赭沒有說話,仍舊跪在地上,身體連晃都沒晃一下。他默了默,起身朝前趨近幾步,再次跪下,重重叩頭。

    “正因爲屬下是王上豢養的鷹犬,所以對同類再熟知不過,今日王上招募之人並不可信,還請王上……”

    君王沒有耐心聽他說完,抄起桌案上正焚着青煙的青銅香爐朝他額頭上砸過去。

    其實他可以躲開的,孫井桐心想,他在所有使徒裏是出了名的移速快攻速高,不可能連這麼拙劣的攻擊都躲不過。

    但他還是沒有動,任憑香爐堅硬的細腳底座將眉頭砸出一道深深的裂口,從此這道裂口成了一塊疤,永久地與他合二爲一。

    她看着鏡子裏反射出他眉頭的那塊疤,心裏忽地騰出一股無名火,將剛纔的疲累燒得乾乾淨淨。

    “良赭。”

    察覺出主公語氣中的怒氣,良赭有一瞬的驚訝,隨即平靜下來,問:“主公有何吩咐?”

    孫井桐只覺得火氣更大了,她心裏越怒,語氣卻越涼。“你是使徒,不是奴隸,有許多事,你沒必要做。”

    良赭不解地轉過頭,只看了一會兒,就又將視線轉回前方。

    “您的意思是……”

    “別試圖在我身上彌補你過去的遺憾,”她冷冷道,“古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不是什麼皇帝,但你也別拿侍奉舊主的那一套來對付我,我不需要低聲下氣的使徒。”

    車內是長久的沉默,一時間只聽得見外面陸陸續續的馬達聲和鳴笛聲。

    “明白了。”靜默許久,良赭輕輕點頭。

    他腦海中不由地浮現起不久前俞延和主公一同說說笑笑出來的景象,她是捂着嘴笑的,笑得含蓄又輕快,是很符合這個年紀少女應有的模樣。

    可他私下裏從沒見她笑過,她總是看着某處眉頭緊鎖,不知在思考些什麼,每當他過去問能否爲她分憂時,孫井桐總是很輕地瞥他一眼,搖搖頭,彷彿他的擔憂根本不值一提。

    她對他其實不錯,算是有求必應,也從不折磨他,比起舊主的確好太多。但在良赭看來,主公與自己如此疏離,或許是覺得人類和使徒終究有別,不值得託付徹底的信任吧。

    心思各異的一對主公和使徒沒有再說話,車內徹底安靜下來。

    車駛出小道後,嘈雜的鳴笛和人流聲徹底退去,視野也隨之開闊起來。黑色越野行駛在寬闊的行車道上,兩邊是種滿花草的綠化帶,春天已至,前幾日的高溫一過,本還打着朵兒的花紛紛綻開,盡態極妍,只是透過車窗看上一眼心情都會好不少。

    車最終停在一幢白牆青瓦的仿古院落外面,這是護行市最高檔的別墅羣,以中式水墨風建築爲賣點,既能讓住戶享受到高科技的便捷生活,也能在鬧市中體會到寄情山水的閒適安逸。

    孫井桐一下車,早早等候在門口梅樹下的中年女人就匆匆過來,拉住她的手腕,神色擔憂。

    “小桐,你叔叔伯伯們都來了,就連葉家的三爺爺和外公也過來了,你……”

    “媽媽,我知道的。”孫井桐拍了拍滿面愁雲的母親,“您放心,我有分寸的,等下我會和各位長輩們商議好解決的。”

    “那就好那就好。”女人拍着胸口,剛一說完,才恍然注意到女兒身邊還站了個高大的男人,即便有着現代的衣裝打扮,男人肅殺的氣息還是讓孫母感覺到不對。

    “你就是被強行和小桐綁定的使徒吧。”孫母語氣不善。

    持天樞三家內不乏有被選中允許操縱乃至擁有使徒的人,尤其是三家的繼承人,甚至有資格選擇最優秀的使徒與之綁定。

    孫井桐父親過世得很早,孫井桐又早早地展示出作爲當家人的天賦,對於夫家族裏的幫助,孫母是很感激的,可以說在孫井桐很小的時候,族裏的大人都甚至爲她敲定了未來的使徒。

    但不管是誰,總不會是良赭這種難登大雅之堂的刺客。

    良赭被這突如其來的輕蔑和敵視的語氣刺得瞳孔一縮,孫井桐卻擋在他身前對母親道,“媽媽,您先進去吧。”

    “你叔叔伯伯們都等了很久,動作快一點。”孫母又叮囑了一句,才慢騰騰地離開。

    目送母親走後,孫井桐嘆了口氣。

    “雖然晚輩不該議論長輩的是非,但我媽媽並不是很堅強的女人,在爸爸去世後她就一直對我的叔叔伯伯們言聽計從。因爲養育之恩,我也必須照顧他們的想法,不能拂了他們的面子。有許多事,我是沒有自主權的……”

    她一口氣說了很多,最後仰頭看着自己的使徒。“抱歉,讓你受委屈了。等下進去後你就站在我身後,不管他們說什麼你都不要反駁,留給我回應,你只需要站着不說話就行,能做到嗎?”

    這還是頭一次孫井桐對他說這麼多話,良赭不知心裏作何感想,只能點頭。

    “那好,”她深吸一口氣,踏進了院子的大門,“跟我來吧。”

    ————

    二樓客廳內,沙發上倚着五六個人,中年男子大多是職業套裝,只鬆了鬆領帶,西裝外套搭在房門口的衣帽架上,有一個還站在落地窗前接電話,明顯是百忙之中才抽空趕來這次會面。

    而年長的兩位一身唐裝杵着盤龍柺杖,摩挲着扳指,昏黃的老眼直勾勾地盯着門口的方向。

    孫母一邊賠笑,一邊不安地絞着手,直到孫井桐進來後,臉上才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小桐來了,您們慢慢聊,我先出去準備午餐。”在孫井桐落座後,她帶上了房門。

    一時間,衆人的視線瞬間落到短髮少女身上。

    “小桐,你是伯伯和幾位叔叔爺爺看着長大的,我們以爲你是最知道分寸的,在我們心裏,連那些哥哥姐姐都比不上你。”一直在窗臺邊打電話的伯伯突然掛斷手機,轉身道。

    來了,孫井桐在心裏想。

    “雖然這次事發突然,你表現得不錯,所幸沒有普通人在其中傷亡。”穿着暗紅回紋盤扣衫的老人忽然開口,“但你總不該連招呼都不跟我們打一聲,就和你學校那倆小子合作結盟!他們是什麼身份!你又是什麼身份!他們只會拖你的後腿!”

    “景五,別這麼說。”另一邊端着煙槍的葉三爺哼笑一聲,徐徐噴出一道青煙,“桐丫頭不求那倆毛小子能求誰呢?也不看看她拿的什麼牌,人家又拿的什麼牌,良赭能跟火災神和八儀比嗎?”

    景五爺本是景家旁家出身,好不容易嫁個好女兒去了孫家本家,又兼有了孫井桐這麼出息的外孫女,自然是滿意得不行。這次聽說小桐出了事,他本也是存着孃家人撐場子的心態過來的,自己開口先批評了,省得葉家和孫家說得難聽。

    可葉三爺這話一出,彷彿一根刺紮在他心上,一想到天之嬌女的小桐居然只能與這種中流貨色的使徒綁定,他的臉色就青一陣白一陣。

    “的確,”他斜了良赭一眼,“本都是上不得檯面的貨色,白白拖累小桐。”

    當着別人的面罵外孫女,白白給人看了笑話,拿這個使徒出出氣還是可以的。

    孫井桐維持很好的表情忽地沉了下來。

    “諸位叔伯爺爺,當務之急是揪出幕後主使,而不是在這裏說些無意義的話,據我所知,這個人就是三家內部的人,他甚至還見過十三年前八儀的祝禱!”

    一張繪有人物肖像的紙被放在茶几上,衆人神情一變,坐直了身體。

    “這是我託千重哥繪的人物側寫肖像,這人是這場騷亂的直接參與者,但沒有三家內應的支持,他又是怎麼弄出這麼多封存在祖廟山上的使徒,又將他們分發給普通人的?”

    孫井桐掃過衆人神色各異的臉,手掌壓着膝蓋,微微前傾道:

    “現在,是讓諸位自查自糾,自證清白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