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慢慢坐直了身體,語氣玩味:“楚小姐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蕭景和雖不熟音律,但也從上官夫子的口中瞭解了楚昭禾彈得這首曲子。
他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打着扶手,眼底的興味越來越重。
聽了這麼一會兒,蕭景和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端起了手邊的茶盞,低頭喝茶,視線卻不經意地看向了蕭懷瑾。
蕭懷瑾在聽見楚昭禾彈的第一句後,嘴角不動聲色地勾起了一抹笑意,而後閉上了眼眸,靜心欣賞。
蕭景和什麼也沒有看出來,只能把視線重新放回了正在彈琴的楚昭禾身上。
曲子進行到了高潮,楚昭禾的速度越來越快,手指變化間都出現了影子。
楚昭禾琴音錚錚,氣勢恢弘,如在疆場上廝殺紅眼的將士,殺意瀰漫,鋒芒畢露。
剛開始尚且遊刃有餘的楚書玥此時已經略顯喫力,額頭上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她的琴音本就是閨中女兒常練的那些相思曲,柔和婉轉。
但對上楚昭禾這首曲子,氣勢上就輸了一大截。
楚書玥已經亂了節奏,越彈越喫力,連着錯了好幾個音。
她心下焦急,手上用的力稍大了些,琴絃崩斷,劃過她的手指,留下了一道血痕。
楚昭禾端坐在那裏,曲子也已經彈奏到了高潮。
她睜開雙眼,視線平視着前方,又好似看向更遠的地方。
衣袍翻飛,三千墨絲隨風揚起,傾國傾城的臉上滿是從容,她嫣紅的嘴脣噙了一抹若有若無的淺笑,晃了衆人的眼。
她在期盼,期盼戰爭過後的時和歲稔,承平盛世。
在場的衆人隨着那急促的琴音,開始覺得胸悶,像是有人扼制住了他們的喉嚨,喘不過氣起來,眼前一陣暈眩。
坐在上位的太子,蕭懷瑾,晉王,離王有內力在身,倒是沒有那麼大的反應。
蕭懷瑾修長的手指漸漸收緊,眼裏有些疑惑。
他從未察覺楚昭禾會武功,但她的琴音怎麼會有如此大的殺傷力?
曲調緩和了下來,曲子也接近了尾聲。
在最後一個尾音落下後,楚書玥再也忍不住地吐了一大口鮮血,狼狽地倒在了琴上。
衆人頭疼想吐的症狀也緩解了不少,紛紛大口喘着氣,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楚昭禾閉上眼睛,長吐了一口氣。
再睜眼時,眼睛一片清明,已經從剛剛的情緒裏走了出來。
她施施然地站起身,對兩位夫子行了一禮,笑了笑,道:“沒有練過,若擾了兩位夫子的耳,還望勿怪。”
徐夫子還未從剛剛的震驚中回神。
要不是剛剛太子侍衛相助,他這把老骨頭怕也已經暈過去了。
上官夫子倒是反應的極快,他三步兩步地走到了楚昭禾的面前,眼含希冀:“楚小姐收徒嗎?”
楚昭禾一臉懵逼:“啊?”
“楚小姐能否收在下爲徒?”上官夫子把話說的更明白了些。
上官夫子搖了搖頭,道:“楚小姐能把這首《煞》彈的爐火純青,足可見其琴技高超。”
“老夫還以爲此生與這曲子無緣,沒想到今日楚小姐就了了老夫這麼多年的遺憾。”他越說越激動,到最後直接跪了下來“請楚小姐收老夫爲徒,親手傳授此曲。”
此話一出,衆人驚掉了下巴。
這還是上京城的那個草包醜女嗎,怎麼現在樣貌變得如此傾城,連上官夫子都要拜她爲師?!
楚昭禾也是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扶他:“夫子快請起,您是長輩,我是晚輩,我怎可收您爲徒,豈不是有失尊卑?”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唯一會彈的曲子《十面埋伏》怎麼就成了這裏的古曲《煞》。
她平時工作繁忙,這《十面埋伏》還是她上大學時參加才藝比賽學的,後來家裏有古箏,她閒來無事時也會複習一下,權當靜心。
雖有是些難彈,但真的沒他們嘴裏說的那麼玄乎,看着譜子練個一兩天就能學會。
上官夫子見她一直不說話,試探性的開口:“楚小姐,您不說話,我就當您答應了?”
楚昭禾撓了撓頭,難得的有些尷尬:“夫子,您也知道我是個草包,您要是拜我爲師,豈不是要被人恥笑?”
她何德何能讓天下萬人敬仰的上官夫子拜她爲師,她不配啊!
“哼,那是他們有眼不識泰山,他們纔是一羣草包!”上官夫子說的義憤填膺,恨不得把那些人揪出來打一頓。
一羣連《煞》都不知爲何曲的黃口小兒,怎敢如此大放厥詞,辱罵她師傅!
上官夫子此時已經儼然把自己帶入了徒弟的身份,替楚昭禾抱不平。
楚昭禾思忖片刻,想了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上官夫子,您看這樣可好,我把這曲譜寫下來給您,您有什麼不會的地方可以問我,我可以隨時爲您解答疑惑,至於這拜師麼,我實在是受不起。”
蕭景和也笑着說:“夫子,我覺得這主意甚好,您就別嚇她了。”
上官夫子見太子都出來說話了,他也不好強人所難,笑着應了下來:“那就這樣說定了,小丫頭,你可不許騙我。”
楚昭禾是第一次被人喊小丫頭,這山官夫子看着已經年過古稀,這樣喊她,倒是讓她感受到了爺爺的關愛。
她點了點頭:“一定!”
蘇言風輕咳了兩聲,道:“這琴技的勝負已經很明瞭了,恭喜楚小姐拔得頭籌。”
蕭懷瑾帶頭鼓掌喝彩,稀稀拉拉的掌聲隨之響起。
楚昭禾的眼睛環視了一圈。
驚羨,嫉妒,憤恨...的眼神她一覽無餘。
她的視線猝不及防的捕捉到了蕭懷瑾脣角的一絲笑意。
但他的眼睛還是那般幽邃清冷,她搖了搖頭,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
片刻後,臺子上的琴已經被挪走,搬上了一副白玉棋盤。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蕭景和看了楚昭禾一眼,問了一句:“楚小姐可要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