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禾上前一步，附耳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安姨娘聽後瞪大了雙眼，眸子裏一片詫異之色，“大小姐，您這...”
見過吩咐人辦事的，還沒見過未卜先知的。
楚昭禾沒有半分解釋的意思，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說：“左右這件事明天就能見分曉，姨娘到時候看看不就知道了？”
安姨娘垂眸思忖片刻，笑的精明，“大小姐放心，若真如您所說，妾身一定把這件事情辦好。”
楚昭禾從袖子拿出了下午打賭時贏得銀票，從裏面抽了幾張給了安姨娘。
她笑語盈盈地說：“有勞姨娘費心。”
安姨娘適當的推脫了幾下，最後還是收下了。
出了玲瓏閣的院門，她的後背已經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她的貼身丫鬟愣了片刻，連忙追了上去，關心道：“姨娘，您怎麼了？”
安姨娘恍然回神，長呼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她是江南小門小戶家出身的女子，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鎮遠侯，用了點心計套住了他，做了這侯府妾室。
主母齊氏出身大家，手段強硬，但她能在齊氏的手下安安穩穩地活了這麼多年，又生了一個兒子，沒點手段是不行的。
她一直覺得在這侯府，她的手段和心計都是數一數二的，但直到方纔她才知道，這侯府心思最深沉，最狠心的人就是那個看似刁蠻任性的大小姐！
用過晚膳後，楚昭禾也睡不着，就帶着木槿在侯府隨便轉轉，消消食。
她一邊走，心裏一邊想着事。
再過幾天就有一場爲期一週的大雨，也不知道東榮那邊準備的怎麼樣了，她明天還是去看看爲好。
順便把今日贏得那些銀票給他，讓他再添置些防水防潮的東西。
木槿突然開口提醒道：“小姐，我們還是不要往前面走了。”
楚昭禾收回自己的思緒，擡頭看了前面一眼。
她方纔想事想的太入迷了，竟然沒有發現走到這侯府最偏僻荒涼的院子裏來了。
破舊的院門虛掩着，院子里長着雜草，窗戶上映着昏黃搖曳的燭火。
不知是不是爲了襯托這環境，空氣中適時地颳起了一陣風，吹的那院門吱呀作響。
楚昭禾抱着胳膊，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我們回去吧。”
她剛轉身走了兩步，就響起一陣瘋癲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騙子，都是騙子！”
“楚懷仁，你就是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聽到這聲音後，楚昭禾和木槿對視了一眼。
齊秋蓉在祠堂關了幾天後，就開始瘋癲，整日裏說些胡話。
楚懷仁怕她衝撞了祖宗，就把她關在了這裏，讓她好好反省反省。
破口大罵後，齊秋蓉安靜了片刻，像是有精神分裂症一樣，語氣活脫脫地像是換了一個人。
“侯爺，侯爺，蓉兒知道錯了，求您饒了蓉兒這一次吧。”
“侯爺，蓉兒答應您，一輩子都會陪在您的身邊，絕不會像那個賤人一樣整日裏想着逃跑。”
“侯爺，侯爺，那賤人都死了，您怎麼還念念不忘，您折磨她，忽視她，她怎麼可能愛您呢？”
“千媚，你死的好啊，你死了，侯爺就是我的了！”
楚昭禾離開的背影忽然僵了一瞬。
她萬萬沒有想到齊秋蓉嘴裏的那個“賤人”是自己的母親。
逃跑？折磨？
自己的母親爲什麼要逃跑？
楚懷仁又爲什麼要折磨她？
楚昭禾垂眸思索了片刻，手情不自禁地搭上了門上的銅環。
木槿一直在前面幫她掌燈，聽到千媚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身影也僵了一下，但夜裏視線昏暗，楚昭禾沒有注意到。
她忽然了想起了百里卿的交代，開口阻止道：“小姐，齊氏她瘋了，您進去怕是有危險。”
楚昭禾抿了抿嘴，道：“我覺得她知道我母親的事，所以我必須要進去問一問。”
她很早的時候聽府裏的老人說，她的母親是因病去世。
這病來的兇猛，不過三四天的功夫，母親就撒手人寰。
之前她以爲這就是正常生老病死，但如今看來，此事絕對另有蹊蹺。
楚昭禾打定主意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木槿也不敢再多嘴，怕說多了露餡。
楚昭禾進了院子，發現兩個小廝坐在臺階上睡的正香。
她抽了抽嘴角，真是難爲他們了，聽着這樣的聲音都能睡着。
木槿彎腰撿起地上的石子，向兩人身上彈去。
“誰，是誰？！”那兩個小廝條件反射地站了起來，伸手摸了一把臉，拿着燭火往楚昭禾的臉上照去。
在看清來人的樣貌後，兩人嚇得立馬跪了下來，“奴才參見大小姐。”
其中一人笑的極其諂媚，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小姐，這麼晚了，您怎麼來了？”
這安姨娘可特意交代過府裏的下人，讓他們以後在大小姐面前恭敬點，長點眼色，否則就別怪她不客氣。
楚昭禾看着門上的鎖鏈，擡了擡下巴，“去把門打開。”
小廝猶豫了一下，道：“小姐，這齊氏瘋了，整日除了睡覺就是胡言亂語，瘋瘋癲癲的，您還是別進去了，免得污了您的耳。”
“無妨。”
話已至此，兩個小廝對視了一眼，去開了鎖。
楚昭禾剛踏進去半步，想起了身後的半夏，叮囑道：“半夏，你門口守着。”
半夏沉默了兩秒，頓道：“...是。”
剛一進去，楚昭禾就聞見了屋子裏一股子難聞的氣味。
齊秋蓉許是喊累了，忽然安靜了下來，沒有再出聲，只是呆愣愣地看着窗戶，時而笑，時而哭。
她髮髻凌亂，一綹一綹地垂在了耳邊，向來保養的極好的面容也有了凹陷蠟黃，哪有之前盛氣凌人的樣子。
但就因爲楚書玥的事情，她絕不會淪落到這步田地。
憑她的手段，三言兩語地就爲自己求了情，過回之前富貴奢華的生活。
但因着她神志不清，楚懷仁怕把她放出去丟了面子，所以才把她關在了這裏。
楚昭禾走到離她不遠的地方，指尖捏了一些粉末，朝她揮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