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交接，眸子裏帶着彼此才能讀得懂的情緒。
蕭懷瑾上前一步，和楚昭禾之間挨的極近，衣袖相觸。
他薄脣輕啓，淡聲道：“臣弟以爲皇兄是最不喜歡做無用功的人。”
蕭懷瑾這話說的沒來由，蕭景和卻瞬間會意。
他溫潤一笑，意有所指地說：“是不是無用功，總要做了才知道。”
蕭懷瑾不是沒有聽出他話裏明目張膽的挑釁和宣戰。
他壓抑着眼底波濤翻涌的情緒，聲音沒有絲毫的起伏，“皇兄說的是，有些事，不到最後，誰都不知道結果如何！”
蕭景和嘴角的笑意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縫，握着玉罐的手指徒然收緊。
他這個皇弟的野心竟然如此不加遮掩了麼。
蕭懷瑾藉着兩人相碰的衣袖，手掌探了過去，輕輕勾住了楚昭禾柔弱無骨的小手。
礙於太子還在這裏站着，楚昭禾不敢掙扎，只是瞪了他兩眼，以示警告。
她這毫無殺傷力的眼神蕭懷瑾根本不放在眼裏，只覺得她可愛，嗯...還有一點傻氣。
蕭懷瑾對她彎了彎脣角，修長的手指穿過她的指縫，漸漸握緊，十指交纏。
做完這些小動作後，他眸子裏閃爍着與他身份不符的得意。
蕭景和把兩人的眼神盡收眼底，覺得這一幕格外地刺眼。
他自嘲一笑，正欲開口的時候，皇帝身邊的太監小跑了過來。
太監累得氣喘吁吁，喘了兩口氣後道：“太子殿下，皇上請您過去一趟。”
蕭景和並未應答，只是目光看向了楚昭禾。
楚昭禾偷偷用指尖地掐了蕭懷瑾一下。
男人猝不及防地悶哼一聲，喫痛鬆了力道。
楚昭禾對蕭景和微微頷首，道：“太子殿下好意臣女心領了，但無功不受祿，這藥就臣女不收了。”
蕭景和還想再說什麼，但皇帝的心腹還在一旁打量着，他只能把嘴邊的話重新收了回去。
蕭懷瑾提醒道：“皇兄還是快些罷，莫要讓父皇等急了。”
蕭景和把手裏的藥膏扔給了他的侍衛，轉身離開。
一直藏在樹後的楚書玥把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尤其在看見太子給楚昭禾藥的時候，手指深摳進了樹幹，小塊的樹皮和斷了的指甲掉落在地。
十指連心，指尖傳來的疼痛讓她恨不得衝上前去，把楚昭禾千刀萬剮。
她咬牙道：“賤人，狐媚子，憑什麼太子能多看你一眼！”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輕柔的女聲。
“在這獨自生悶氣除了氣壞自己之外有什麼用，我要是你，就除掉她，眼不見爲淨。”
楚書玥嚇得後背直冒冷汗，在看清身後人的時候，她連忙屈身行禮。
“臣女見過......”
羽落伸手扶住了她，語氣熟稔：“你我都是姐妹，不必多禮。”
楚書玥訕訕一笑，僵着身體站在那裏，渾身不自在。
她之前和羽落郡主素未謀面，再傻也不會認爲高高在上的郡主會把她當姐妹。
狀似無意地開口：“有些東西啊，你不爭，不搶，它就永遠不會屬於你。”
楚書玥猛地擡頭，目光凝視了她兩秒後又重新低了下去，平聲道：“郡主這話是什麼意思，臣女不明白。”
姚靈兒看着她，輕搖了一下頭，“不，你是個聰明人，本郡主知道你明白的。”
楚書玥垂眸不語，嘴脣緊緊抿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姚靈兒道：“楚昭禾如今不比從前，樣貌，家世，才藝各個出類拔萃，她除了與晉王和離這一件事情外，其餘的都無可挑剔，後宮有皇子的女人都盯上了她，想必假以時日，你這個姐姐定能飛黃騰達，重入皇家。”
楚書玥想也不想地反駁道：“不可能！”
見狀，姚靈兒輕笑了一聲，“有什麼不可能的？她是鎮遠侯嫡女，她父親手握滄漓十幾萬兵馬，如今又在衆人面前展露了醫術，拋去情愛，無論是誰娶她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楚書玥知道她說的是真的，無話反駁，只能自己生悶氣，憋屈得胸口疼。
姚靈兒略微思忖了片刻，道：“或許這兩日狩獵，皇伯母就把她指給太子也未可能？她嫁過人，太子正妃的位置坐不了，側妃還是可以的。”
發生了這麼多事，楚書玥的忍耐力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但只要一提起太子，她就穩不住了。
姚靈兒見她眉宇間有些鬆動，不動聲色地冷笑了一聲，又添了一把柴。
她嘆了口氣，語氣有些遺憾：“說到這裏，本郡主倒是有點替你可惜，明明你也是鎮遠侯家的女兒，你母親是禮部尚書嫡次女，你論身份，地位，涵養都不比楚昭禾差，那幾位皇子還不是隨你挑選，甚至連太子妃之位都不無可能，結果就因爲楚昭禾太出風頭了，讓人都忽略了你這個二小姐的存在。”
姚靈兒這一番話可謂是說中了楚書玥最痛，最不甘心的地方。
是楚昭禾，是她搶走了原本屬於自己的一切！
滄漓第一才女，太子的另眼相待，皇后兒媳的最佳人選都應該是她纔對！
楚書玥氣的血氣上涌，喉嚨處有股腥甜的味道不斷翻滾。
姚靈兒餘光看見了樹葉上的蝶蛹，她踮起腳尖拿到了手裏玩弄，柔聲道：“這蝴蝶還未來得及破繭，落到我手裏只能任我擺佈，等再過幾日，它長出了翅膀，振臂飛走，到時候要想毀了它就不容易了。”
說完，她鬆開手指，蝶蛹應聲落地。
一隻淺粉色的繡花鞋輕覆在了上面，而後慢慢用力。
做這些動作的時候，姚靈兒一直是看着楚書玥的，嘴角笑的陰森涼薄。
“你看，這不就解決了？”她的腳捻了又捻，動作狠心，但說出的話永遠是輕柔的，不露鋒芒的。
“一咬牙，一狠心，它就永遠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姚靈兒移開了自己的腳，從袖子裏拿出帕子仔細地擦拭了拿過蠶蛹的手，然後扔在了地上，鞋底踩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