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精似的大臣上朝時就聽到了宮裏的風聲,他們互相對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去御書房的路上,蕭崇之突然湊到了蕭懷瑾的身邊,咬牙低聲道:“這件事和你脫不了關係吧。”
蕭懷瑾看了他一眼,頗有些詫異道:“本王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蕭崇之見他咬死不認的模樣,輕嗤了一聲。
這手段和他那人晉王府上的一模一樣。
能把殺雞儆猴,敲山震虎做成這種模樣的,只有心狠手辣的蕭懷瑾!
“哦,對了,本王還未恭喜六弟三月後的大婚,抱得美人歸。”蕭懷瑾勾了勾脣角,語氣玩味。
蕭崇之緊咬着後槽牙,拳頭上的青筋暴起,陰騖地看着他的背影。
一直晃晃悠悠像散步一樣走在最後的蕭暮羽走到了他身邊。
“六哥,怎麼不走了?”
蕭崇之瞪了他一眼,把氣撒到了這個他從小就看不起的弟弟身上。
“八弟管好你自己就好,若是犯了事,可沒人給你擦屁股!”
在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不見後,蕭暮羽嘴角的弧度慢慢落了下來。
是,所有皇子都有着顯赫的母族。
太子有出身兵部尚書嫡女的母妃。
晉王的母妃出自輔佐了兩代帝王的太傅府。
五哥母族雖然被抄,但他手握着兵權,動他之前都得思量三分。
只有他蕭暮羽什麼都沒有。
說的好聽一點就是個閒散王爺,說難聽一點就是一個隨時可以割捨的棄子。
這一切都因爲他母妃就是下賤的宮婢,他的存在一直在提醒着皇帝犯下的錯。
蕭暮羽眼神譏誚,閉目輕嘲了一聲。
御書房。
本該上早朝的皇帝放着好好的牀不躺,半臥在軟榻上,閉着眼睛,神情萎靡。
幾人進去後,以太子爲首,彎腰行禮。
“兒臣參見父皇。”
皇帝沒有應聲,像是沒有聽見一樣。
太監端着托盤,小跑了上來:“皇上,您的藥好了。”
德勝接過藥,喂着皇帝喝了藥。
四個皇子依舊彎腰站在那裏,胳膊擡得都酸了,但沒有一個人願意當那個“出頭鳥”,開口提醒皇上。
不知過了多久,皇帝咳嗽了幾聲,意味不明地掃了他們一眼,啞聲道:“你們都起來吧。”
“謝父皇。”
德勝奉上了茶水後,就小心翼翼地關門退了出去。
皇帝瞪着蕭景和,壓抑着薄怒。
“太子,朕有心放權,讓你着手訓練御林軍,這就是你訓練的成果嗎?!”
蕭景和立刻掀起衣袍跪了下來,知道自己難辭其咎。
“一個人,殺了三個御林軍,屍首就掛在朕的...”皇帝不願意回想睜眼時的畫面。
那三個御林軍眼珠子外突,死不瞑目,脖子上的血像是小泉一般,淋溼了他的龍榻!
他當時又氣又惱,直接昏了過去。
“你說說,是朕的御林軍太弱了,還是那個盜賊太厲害?”
“他在這個一萬御林軍守衛的皇宮中來去自如,殺了人,潛入朕的寢宮,然後還偷了價值連城的寶貝,御林軍徹夜搜查居然沒有找到人!”
皇帝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氣憤,咳嗽個不停。
太子把水杯遞給他,“父皇,您喝口水,消消氣。”
蕭崇之也十分有眼色地拍着他的背,說着好話讓皇帝消氣。
蕭暮羽隨大流慣了,不喜歡出風頭,也不喜歡讓人注意他。
他腳下的步子剛邁了一步,突然就收了回來。
人家不待見你,用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也挺沒意思的。
蕭懷瑾則是自始至終都沒有上前的慾望。
眼神冰冷寡淡,彷彿面前咳嗽的上不來氣的不是他的父皇,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蕭崇之倒水的時候,看見了他們兩人,出聲嘲諷道:“五弟和八弟的心還真是狠,父皇都成這個樣子了,一點都不擔心。”
他這話說得暗含深意,皇帝都扭過頭看了過來,渾濁的眼眸帶了些寒意。
蕭懷瑾淡聲道:“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何況有三哥和六弟在,我和八弟也插不上手。”
言下之意,皇帝不喜歡他們兩個,硬湊上去也是自找不快!
聽到蕭崇之發難,蕭暮羽還想着怎麼解釋,沒有想到蕭懷瑾幫他一起解釋了。
而且解釋的話是他想說卻不敢說的。
他感謝地看了蕭懷瑾一眼。
在這個冰冷的皇家,他的所有溫暖都是來自他的五哥。
哪怕他只是隨口一說,並沒有放在心上,但於他而言,此生不忘。
蕭懷瑾姿態挺拔,眉宇間神色淡然坦蕩,唯獨那雙眼睛冷的像是冒着寒光的利刃,帶着看透一切卻懶得虛與委蛇的涼薄。
皇帝越看心就越往下沉,到最後那顆腐朽的心已經失去了最後的親情,只剩下了眼底的眼神。
那是兇獸看着比自己強勁的對手時,不甘又毫無辦法,只能暫時退一步,以後找準機會一擊斃命的壓抑和扭曲。
他這個兒子太有主見了,越來越難以掌控了,再養下去,早晚會被反噬!
皇帝抄起手邊的杯子,毫不留情地砸了過去。
“蕭懷瑾,朕看你是越來越放肆了!”
蕭懷瑾沒有躲,杯子撞向他的額角後碎裂,可見那人用了多大的力氣。
裏面的水溫熱,和着他頭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流,不燙卻稍顯狼狽。
蕭崇之眼神得意,完全忘了他現在的腫臉形象比蕭懷瑾醜了一萬倍,猥瑣的不能行。
最後,皇帝撤了太子掌管御林軍的權利,增加了人手來防備皇宮。
而增加的那批人手,就是蕭懷瑾手裏的那些親兵。
皇帝對蕭懷瑾道:“若是再有如此猖狂的盜賊在皇宮來去自如,朕第一個就要了你的命!”
他剛剋扣了軍餉,皇宮就進了“盜賊”,他不信和他這個白眼狼兒子沒一點關係。
蕭懷瑾的緩兵之計達到了,應了一聲:“兒臣遵旨。”
雖然那個盜賊早就找不到了,皇帝還是下令讓蕭崇之去找,掘地三尺,大卸八塊,提頭來見。
蕭崇之感到爲難,但只能答應。
等父皇氣消了,隨便找個人替換就行。
蕭景和被皇帝留下,商榷了江州的事情。
出宮路上,有宮人小跑着過來,擋住了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