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衆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
這些糧食是百姓辛辛苦苦種的,沒有道理讓那些難民喫不上自己的糧食活活餓死。
東榮眼眶熱熱的,握拳應了下來。
——
蕭懷瑾沒想到去永州的聖旨來的這麼猝不及防。
他還未跨進大門,身後的馬車上有人喊住了他。
“翊王留步,翊王留步!”
蕭暮羽喫過飯後無所事事,屁顛屁顛地跟着他蕭懷瑾了翊王府,此刻看到那皇宮的馬車,神情微微錯愕。
德勝應該是在照顧皇帝,馬車上下來的是一個小太監。
他雙手拖着一卷明黃色的聖旨,旁邊另一太監幫他打着傘,兩人小跑着走到了蕭懷瑾的面前。
“奴才見過翊王。”
蕭懷瑾看了他一眼,聲音不帶有任何的感情:“免禮。”
小太監起身後,站直了身體,尖聲道:“翊王聽旨——”
蕭懷瑾後撤了一步,身姿筆直地跪在溼漉漉的地面上,在翊王府的門外聽完了這道賑災意。
亦或者說是,奪命旨意。
太監高聲念得清楚,如果永州水災不止,大壩沒有修好,他提頭來見。
而皇帝也不知道究竟多希望她做不成這件事,只給了他一個月的時間。
小太監一口氣唸完,把聖旨重新卷好,遞到了他的手邊:“翊王,接旨吧。”
蕭懷瑾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兒臣領旨!”
小太監道:“翊王,皇上讓您即刻出發,五百御林軍會在城門口等您。”
皇帝撥了五百御林軍給他,說的好聽點是保護,直白點是監督。
“本王知道了,玄冥,送人!”蕭懷瑾轉身進府。
蕭暮羽生在皇家,長在皇家,勢單力薄的他早就懂得了審時度勢,看人臉色。
他忽然明白了喫飯時五哥那句肯定的話從何而來。
永州水災如此嚴重,賑災雖得民心,但若長久沒有進展,百姓難免會怨聲載道。
三哥已是太子,犯不着拿這點民心去冒險。
蕭暮羽看着前面闊步的蕭懷瑾,下定了的決心:“五哥,要不我替你去吧,我孤家寡人一個,沒牽沒掛的,到時候皇上真的要是降罪,我......”
蕭懷瑾停下了腳步,冷聲反問了一句:“你覺得他像是心慈手軟,輕易改變決定的人?”
蕭暮羽頓時啞口無言。
他讓玄冥去幫他收拾行李,自己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痠疼的眼角,想着在離開前要不要去見楚昭禾一面。
猶豫了好久,最後還是作罷了,他怕自己會不捨。
蕭懷瑾看着牆上掛着的那幅畫,眼神溫溫柔柔:“我不在上京城的時候,幫我多注意點昭禾。”
雖然她聰慧堅強,但在這個喫人不吐骨頭的上京城,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葡萄美酒夜光杯。”
蕭懷瑾心裏默唸了這句詩,閉了閉眼。
一個月後就是端午節了,等他回來之時,他帶她去喝上京城最正宗的菖蒲酒,看護城河萬千燈火,龍舟競技。
蕭暮羽點頭應下:“五哥你放心。”
“別告訴她聖旨的事。”蕭懷瑾又補充。
玄冥的動作很快,沒一會兒的功夫就收拾好了行囊。
蕭懷瑾又囑咐了他幾件事,看時辰差不多了才動身。
蕭暮羽送他到城門口,看見了那五百嚴陣以待的御林軍和國庫撥調出來的賑災糧食。
“五哥,一路順風。”
蕭懷瑾點了點頭,清點人數後下令出發。
出了城門,他又往後看了一眼。
煙雨濛濛,薄霧漂浮在空氣中,到處模糊朦朧,瞧着不真切。
只此一眼,他就收回了視線,在馬車裏閉目養神。
蕭懷瑾不知道的是,他放下車帷的那一瞬間,一輛馬車從轉角處駛了出來。
“小姐,你可真是人美心善!”
佩蘭看着這一車做了一下午的喫食,笑嘻嘻地誇讚道。
楚昭禾嗔了她一眼:“少貧嘴。”
她不過做了些方便儲存不易壞的食物,盡一點自己的綿薄之力。
她多行善事,然後把積累的福報都給蕭懷瑾,希望他能一生順遂,無病無災。
想到這裏,楚昭禾問了句:“佩蘭,上京城哪家寺廟的香火靈驗?”
“嗯...”佩蘭想了想,“菩提寺的香火最好!”
“小姐,你不是從不信神佛嗎,怎麼....”
楚昭禾笑了笑,看着窗外,想着蕭懷瑾此刻在幹什麼。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她還真的有那麼一絲絲絲絲想他!
城東的粥棚已經搭了起來,有不少難民排着隊在那裏等着。
楚昭禾下來馬車,在那裏看着那個散發着煙火人間的帳篷。
暖黃色的燭火隨着風妖冶,難民雖然已經餓得前胸貼了後背,但沒有一個推搡擁擠。
他們雙手接過那碗冒着熱氣的白米粥,像是得了最珍貴的珠寶。
東榮不經意間看到了她,把手裏的勺子交給店裏的夥計,連傘都不打直接跑了過來。
他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眼皮上的雨水,欣喜道:“小姐,你怎麼來了?”
“用完晚膳沒事出來看看,順便送些喫的來。”
東榮招呼了幾個夥計把車裏的東西搬出來,緊着孩子和老人先發。
有一老婦人看見她,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熱淚縱橫:“謝謝,謝謝姑娘。”
她大字不識幾個,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一直不停的道謝。
楚昭禾覺得這件事對於自己只是舉手之勞,實在是擔不起她這樣的熱切。
趕緊讓佩蘭扶着老奶奶坐到避雨的地方,給了她一些喫食。
身後傳來一聲陰冷徹骨的聲音。
“楚昭禾,壞事做多了,現在知道恕罪了?!”
蕭崇之不知何時走到了她的身後,目光譏誚。
楚昭禾厭惡道:“晉王不覺得自己管的太寬了麼,還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蕭崇之定了一下已經結痂的脣角,剛準備發怒的時候,忽然想到什麼,又笑了。
楚昭禾懶得搭理這個神經病,轉身就走。
蕭崇之立馬擋在了她的身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看你這樣子,恐怕還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