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整天操心這麼多事做什麼,這會讓本王覺得自己很沒用。”蕭懷瑾笑了笑,四兩撥千斤的掩蓋了過去,對這件事避而不談。

    他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着她,放柔了聲音:“睡吧,我在這裏陪着你,嗯?”

    “那你呢?”

    蕭懷瑾毫不在意的說:“等你睡着後小眯一會兒,天亮了就得離開。”

    他是偷偷進上京的,馬車裏頂替他的是阿九。

    皇帝早把他回京的消息放了出去,還派了幾個一品官員在城門口迎接,他到時候不露面不行。

    楚昭禾的身體往裏面挪了一點,但大理寺的牀板太窄了,最後也只勉強給他空了兩拃的距離。

    “那你可以趴到這裏休息一會兒。”

    “好。”

    楚昭禾閉上眼睛還沒一會兒,就又偷偷的睜開了一條縫隙,瞄了一眼。

    可能是太累了,蕭懷瑾的坐姿也沒有那麼挺直,就那麼鬆散的坐着,威嚴和疏離感也消散了很多。

    他一手撐着頭,一手拍着她,濃密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在眼瞼下方落下了一層薄薄的陰影。

    楚昭禾看着他棱角分明,五官俊朗的臉,不禁感嘆女媧造人的偏心。

    太長時間沒有見了,她知道自己再睜眼時他已經離開了,所以久久捨不得閉眼。

    她的手悄咪咪的從被子裏伸了出來,想要去握着蕭懷瑾那骨節分明,修長如玉的手。

    但終究有那賊心沒賊膽,便退而求其次,輕輕的拽住了他的衣袖。

    這樣,他走的時候自己應該會知道吧?

    睡覺時也保持警惕心的蕭懷瑾注意到了這個動作,情不自禁的彎了彎脣角。

    他回握住她的手,語調似是而非的寵溺,輕而緩:“我可真是拿你沒辦法啊......”

    蕭懷瑾眸色清明,在楚昭禾睡着後纔敢光明正大的藉着這熹微的月色看着她,積壓的情感在這一刻宣泄。

    他已經好久沒有睡過好覺了,午夜夢迴的時候總會夢到那些舊事。

    外公一家的覆滅成了他的夢魘,像蠶絲般纏繞着他,擺脫不了,掙脫不得,只等他被吞噬或者反抗!

    蕭懷瑾眼裏佈滿了紅血絲,眼神冷的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劍,殺意不受控制的在體內遊竄,脖頸的血管突起,泛着明顯的青色。

    牀上的女人翻了一個身,夢囈了一句:“蕭懷瑾......”

    軟糯溫柔的聲音,讓蕭懷瑾猛然驚醒,恍神了片刻後長吐了一口氣。

    他把楚昭禾的散落在臉上的髮絲別在耳後,指尖輕柔的撫摸着她受傷的臉,臉上流露出了心疼之色。

    ——

    翌日。

    鎮遠侯府。

    陳忠不見蹤影后,楚懷仁就把院子裏一直伺候他李何提拔了上來。

    李何和陳忠的年紀差不多,都是三四十歲,雖不如陳忠穩重,但勝在腦子活絡,八面玲瓏。

    皇上今日免了他的早朝,但要去城門口迎翊王,他還是提前起來沐浴更衣。

    用早膳的時候,李何進來稟告道:“侯爺,五姨娘來了。”

    楚懷仁咀嚼的動作慢了一瞬,模樣有些迷茫,要不是李何提起,他都快忘了府裏有這麼一個女人。

    五姨娘是清兒的婢女,可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兩人待久了難免有些相像。

    清兒性子沉悶,不愛說話,更不愛諂媚逢迎,就算是勉強說上那麼一兩句,也是表面功夫。

    久而久之,他也覺得無趣,再加上千媚的原因,就有意無意的疏遠了她很多。

    哪怕是她生女兒那日,他也只是匆匆的去看了一眼,走個過場便繼續處理公務了。

    現在回想起來,他倒是欠她良多。

    楚懷仁放下手裏的勺子,用帕子擦了擦嘴,沉聲道:“讓她進來吧。”

    李何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安姨娘穿着石青彈墨藤紋雲錦大袖衣,髮髻上僅插了一支珊瑚扁方素簪,不急不慢的走了進來。

    “妾身見過侯爺。”

    楚懷仁眯了眯眼眸,打量了她良久,才道:“起來吧。”

    “謝侯爺。”

    “你應該有好幾年沒有進我這擎松閣了...無事不登三寶殿,說說你今日前來的目的吧。”

    安姨娘看了他一眼,直接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妾身斗膽,想請侯爺救救昭禾!”

    楚懷仁喝了口茶解膩,慢悠悠的問道:“本侯沒有記錯的話,雪瑤纔是你的女兒,你何時對楚昭禾這般上心了?”

    安姨娘苦笑了一聲,“侯爺何必明知故問。”

    她家徒四壁,每遇到雷雨天氣,外面大下,裏面小滴,吃了上頓沒下頓更是常事。

    但就是這樣的情況,母親還是生育了六次,爲的就是那一個帶把兒的。

    送子觀音應該是被她求煩了,終於在第六個的時候生了個兒子。

    好不容易得來的兒子,母親視若珍寶,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有一次五妹生病了,她便端着碗挨家挨戶的敲門,從天亮求到天黑,才求來了一碗大戶人家下人喝剩的雞湯。

    即使這樣,母親還是搶先餵了弟弟,說是給他補充營養,完全忘了她還有個奄奄一息,剛滿四歲的女兒。

    她抱着五妹涼透的身體,第一次和母親吵架。

    哭着喊着質問:你連女兒的病都看不起,就這樣的家,有什麼需要兒子繼承?!

    可能就因爲這個緣故,母親怕她對弟弟生了什麼壞心,把她賣到給了人牙子。

    主人不會買不聽話的狗,她再怎麼乖巧聽話也免不了被鞭子打的命運。

    她來侯府那日,面上看着還算過得去,但身體早就千瘡百孔,就靠着那麼一口氣兒吊着。

    夫人慧眼,一眼就看見了她的不對,把她收在了身邊。

    是夫人救了她的命,還教她讀書認字,是非黑白,對她恩同再造!

    她早就把夫人的女兒看的比自己孩子還重要。

    楚懷仁道:“既然你都來幫她說情了,那你也應該知道,她是在皇宮殺的人,皇上直接降罪,本侯也干涉不得。”

    五姨娘擡眸,紅了眼眶:“侯爺,妾身知道您一定會有辦法的,昭禾是姐姐的女兒,您難道真的要見死不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