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和一身明黃色的四爪蟒袍,頭戴十一珠旒冕端坐於主位,目光幽深的看了她一眼,大手一揮,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平身吧。”
“謝殿下。”
楚昭禾站直身體,目視前方,神色淡定從容。
蕭景和對大理寺卿道:“王大人,本宮今日是奉父皇之命前來觀案,你照常詢問便可,無需顧慮,一定要把事情調查的水落石出,給林大人一個交代。”
大理寺卿起身應道:“臣,遵旨。”
審過的案子比走過的橋都多,但這個案子卻是他最無從下手的,始終有所顧忌。
如今聽太子這麼說,他心裏也大概有了一個底。
大理寺卿用手抻了一下外袍的衣邊,氣勢捏足,醒堂木啪的一拍,按照流程開始詢問:“楚昭禾,本官問你,方纔可是你在大牢裏喊叫,說是有證據證明清白?”
楚昭禾微微頷首:“是。”
“證據是何,現在在何處?”
她回答說:“證據就是林豐燁身上的香囊。”
徐青柳突然站了起來,兩三步的走到了楚昭禾的面前,攥着她的衣領,死氣沉沉的眼裏佈滿了紅血絲。
“滿口假話,明明就是你殺了燁兒,事到如今,你還在狡辯,若是那個香囊有問題,你當初怎麼沒有發現,你就是爲了逃避殺頭之罪而胡編亂造的證據!”
她不甘心啊!
明明過了今晚子夜,楚昭禾就可以去給燁兒陪葬了,如今卻有了新的轉折,那她燁兒的命誰償?!
楚昭禾把她的手指一個一個的掰開,淡聲道:“我說了千百遍我沒有殺他,是你自己不願相信,當初之所以沒有發現香囊的問題是我頭腦太亂了,沒有捋清思路,至於這證據的真與假,拿來驗證一下不就好了?”
徐青柳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掐住了楚昭禾的脖子。
自從林豐燁去世之後她的頭髮一夜全白,保養得體的臉上一夜之間出現了數不清的皺紋,整個人看起來蒼老了好多歲。
她精神瘋癲,惡狠狠的說:“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不管你的證據,燁兒死了,你也應該下去給他陪葬!”
蕭懷瑾眼裏劃過一抹殺意,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把徐青柳拽開,摔到了地上。
他伸手把楚昭禾衣服領子的褶皺撫平,視線落到她微紅的脖頸,心疼道:“怎麼樣,傷到哪裏沒有?”
楚昭禾摸了一下脖子,搖了搖頭:“我沒事。”
他反應極快,徐青柳根本沒有來得及用力。
縱然如此,蕭懷瑾依舊覺得怒不可遏。
他冷聲道:“戶部尚書林侍郎夫人在公堂上大吵大鬧,擾亂公堂秩序,按照本朝律法,重則之罪,輕則幾時大板,本王念及她是初犯,就先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玄冥,你親自看着行刑。”
“是,王爺。”玄冥抱拳應了一聲,像拎小雞一樣把徐青柳拎了出去。
蕭懷瑾勾了勾脣角,聲音冷的像是三月裏結了冰的寒潭,“林侍郎要是覺得本王處理不妥,您可以找太子明辨公正。”
林正康掛不住臉,面色訕訕,轉身對着蕭景和跪地:“臣求太子殿下開恩,饒了內人這次。”
蕭景和麪上謙謙君子,如溫潤的玉石,但心腸沒好到哪去。
沒人知道,在蕭懷瑾起身衝過去的那一瞬間,他也離開了身下的太師椅。
他是氣楚昭禾的不識好歹,但這不代表隨便一人就可以動她。
他意味不明的看了蕭懷瑾一眼,“翊王言之有理,但本宮念及林大人在朝爲官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本宮對此網開一面,杖責十大板,以示律法。”
蕭暮羽這個整日不理政事的紈絝王爺都知道蕭景和的用意,搖着扇子的動作頓了一下。
既籠絡了臣心,也懲罰了徐氏,他這太子皇兄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
林正康鬆了一口氣,磕頭道謝:“謝殿下!”
“大人,東西取來了。”
懲治徐青柳的時候,下面的人已經把林豐燁身上的香囊拿了過來。
大理寺卿本想接過來看一眼,但還未伸手就聞到了上面附着的若有若無的腐臭味。
他看了一眼獄卒,無聲的詢問。
獄卒對他耳語了一番。
大理寺卿聽完,想訓斥那些存放屍體的人是幹什麼喫的,但想到這話一說,不就承認自己這個大理寺卿失職了麼,只能暫時壓了下去。
他看了一眼香囊,聲音嚴肅:“楚小姐,這香囊怎麼就證明你無罪了?”
楚昭禾道:“回大人,這個香囊應該是林公子辟邪用的,裏面的花類藥材每種都無毒,但若是這幾味藥材合到一起,再遇到酒香,佩戴的人聞久了就會出現幻覺,精神恍惚,不受控制。”
“因爲當日在宮裏驗屍的時候旁邊沒有酒,所以臣女並沒有發現不妥的原因。”
林正茂一聽,神情有些激動:“這香囊是他母親去寺廟裏求的,不可能有問題!”
楚昭禾問他:“香囊邊角有磨損的情況,看樣子應該是令郎佩戴許久了,難道他沒有和你們說過他有時會頭疼?”
她臉上看似平靜無波,但袖子裏握成拳頭的手已經滿是汗水。
她是在賭,因爲香囊裏有一味叫藍苑草的藥材味道有些重,很多人在初次聞的時候都會出現不適,但時間久了氣味會變淡,對身體無害。
只要有人承認林豐燁曾經因爲這個香囊不舒服,她就可以借題發揮。
“這......”林正茂遲疑了,有些不敢確定,因爲他忙於公務,對林豐燁的衣食住行很少過問。
之所以知道這個香囊,還是因爲那段時間林豐燁晚上總是亂跑,嘴裏還嘟囔着讓人聽不懂的話,徐青柳覺得有鬼附身,纔去求了這辟邪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