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禾目的達到,拍了拍她的肩膀,偏頭在她耳邊低語:“現在正是風口浪尖上,窮寇莫追,姨娘要是心裏有了打算,不妨等這陣風颳過了,到時候再動手也來得及。”
安姨娘醍醐灌頂,並深以爲然。
她都等了這麼多年了,有什麼不能等的。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侯府夫人之位和掌家之權。
擎松閣。
李何在外面叩門,提醒道:“侯爺,夫人來了。”
“讓她進來。”
這聲音暗沉,沒有絲毫的情緒起伏,齊秋蓉猜不到楚懷仁任何的所思所想,心裏忐忑不安。
她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步伐有些沉重。
“吱呀”一聲,身後的房門被人從外面關上,隔絕了外面的陽光。
書房被外面的大樹庇佑,光線有些昏暗,楚懷仁站在書桌後負手而立,看着牆上的名家字畫,身影有着說不出的薄情和肅然。
齊秋蓉站定,輕聲細語的喊了一聲,“侯爺。”
楚懷仁沒有應她,身體也一動不動,像是一個入定的老僧。
她侷促不安的站着,耳朵能聽到細小氣流聲,只覺得香爐裏的香燃燒的格外緩慢。
度日如年,不過如此。
不知過了多久,楚懷仁才轉過了身,踱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上位者常年的威壓讓他看起來不怒自威,面色森寒,齊秋蓉眸光閃爍,緊張的嚥了口唾沫。
怕他生氣,她忍住了想要後退一步的動作。
楚懷仁把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一絲厭惡極快的劃過眼底,開口問她:“你入侯府時我是怎麼交代你的?”
齊秋蓉不知道他怎麼就突然問了這個問題,有些怔愣。
雖然已經是幾十年的事了,但她對楚懷仁說過的字字句句都記憶尤深,毫不費力的就想到了兩人成婚那日——也是她這輩子最難忘的日子。
大婚夜,齊秋蓉穿着一身水紅色的喜服坐在牀上,懷裏像是揣了一隻小鹿一樣亂跳,面目緋紅,緊張又期盼。
楚懷仁招待完客人,帶着一身酒氣,一步三晃的回到了婚房。
喜婆“哎呦”了一聲,“侯爺您怎麼喝了這麼多的酒?”
楚懷仁看了她一眼,手指着門口的方向呵斥道:“你給本侯出去!”
“這蓋頭還沒掀,合巹酒也沒有喝。”喜婆看了眼牀上的新娘子,一臉的爲難。
楚懷仁不耐煩了,把桌子上的東西掃落在地,眼裏佈滿了紅血絲,吼道:“讓你滾你就滾!”
喜婆嚇壞了,連忙帶着屋子裏所有的丫鬟離開。
齊秋蓉哪見過這樣的世面,突然遭受這樣的變故,她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怎麼纔好。
楚懷仁踉踉蹌蹌的朝她走來,一把扯開了她的蓋頭,帶着酒味的氣息撲面而來:“進了侯府,我只有一個要求。”
她臉上的羞紅漸漸褪去,嘴角勉強撐着的笑意,昂了昂頭,想要用高傲來掩飾自己的狼狽。
楚懷仁一聲熏天的酒氣,眼眸卻格外的清明,一字一句的頓道:“只要你恪守本分,不惹是生非,本侯會保你錦衣玉食,一生無憂。”
他說完轉身離開時,又想到了什麼,補充道:“還有,別去招惹千媚!”
齊秋蓉臉色的血色漸漸消失,失神的坐在那裏。
聽到開門的聲音,她徹底坐不下去了,看着他的背影追問道:“今晚是我們的新婚夜,侯爺不留下嗎?”
楚懷仁頭也未回,語言直白的近乎殘忍:“本侯娶你,是因爲和你父親有交易。”
他只是看上了齊家的人脈。
左右千媚不愛他,也根本不會在乎他,應了禮部尚書的要求也無不可,不過就是娶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他穩賺不賠,何樂而不爲?
齊秋蓉的又羞又怒,眼淚奪眶而出。
她大步衝上前,按住了他開門的手,執拗的想要個答案,哭着問道:“侯爺既然對夫人如此情深義重,又何必娶了我進門?”
她是以平妻的身份進府的,千媚是夫人,按道理她們是平起平坐的,憑什麼她就要低人一等?
那個來歷不明,沒有身份背景的女人,憑什麼能得這個男人的傾心相待?!
楚懷仁蹙眉看她,眉宇間染上了怒意,語氣惡劣又薄情:“你若是現在反悔了,也來得及。”
齊秋蓉呆了,不敢相信他是如此的狠心薄情,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大步流星的離開。
陪她一起嫁進來的杜嬤嬤一直在門外守着,自然聽見了兩人的爭吵。
杜嬤嬤擔憂的看着她,有些替她不值。
自家小姐是禮部尚書的嫡次女,家世樣貌樣樣都拿得出手,行完及笄禮後,上門求娶的公子都踏破了門檻。
奈何小姐不知道入了什麼魔,吵着鬧着要嫁給鎮遠侯。
老爺恨鐵不成鋼,狠狠的痛罵了小姐一頓。
“你說你一個好好的名門小姐,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怎麼上趕着去給人家做妾?!”
鎮遠侯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戰功赫赫,是沒得挑,但人家有了正妻,兩人恩愛不疑,琴瑟和鳴,他這女兒湊上去不是自取其辱?
齊秋蓉也是受了萬千寵愛長大,沒有碰過什麼壁,執拗又較真,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性子,想到什麼就必須去做。
想要的東西一定要據爲己有,喜歡的人也要守在身邊。
她看着父親,跺了跺腳,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態度堅決:“我不管,反正女兒這輩子認定他了,非他不嫁!”
那日她偷跑出府玩,被小賊偷走了荷包,追逐之際她差點被身後疾馳的馬撞飛。
萬分危急之際,是凱旋而歸,準備進宮面聖的楚懷仁救了她。
儒雅俊朗的男人穿着玄色的官服,身材高大挺拔,雖然冷着一張臉,但光是站在那裏已經有了萬千風華。
少女懷春,心思自那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回憶清晰,但依舊掩蓋不住其中的物是人非。
齊秋蓉想着想着便不自覺的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