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瑾,你怎麼看這件事?”
蕭懷瑾輕點桌面的指尖頓了一下,目光在端親王和蕭崇之的臉上掠過。
他垂着眼沉思了片刻,才起身回道:“回祖母,人證物證俱全,這術士不管是不是受人指使,但這意圖弒君的罪名是坐實了。”
說到這裏,他忽然話鋒一轉,“不過看六弟這一臉怒容,震驚錯愕的表情又不像是在作假,孫兒以爲,不能只憑這道士的一句話就斷定六弟牽扯其中,這樣未免太過於武斷了些。”
蕭崇之聽見太后詢問蕭懷瑾的意見,整個人如墜冰窖。
他以爲今日這盆髒水他必要接的穩穩時,聽到了後半句話。
他身體僵了一瞬後擡頭,不可置信的看向蕭懷瑾。
他爲何要替他說話。
這麼好的機會,他不應該落井下石,徹底除了他纔對?!
端親王的手指攥了起來,陰沉幽暗的視線如寒光利劍般射向了蕭懷瑾。
術士見局勢不對,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的開口:“太后娘娘,我突然想起來,方纔露了一點沒說......”
太后逼人的目光盯着他,咬碎了一口銀牙:你“你現在給哀家一五一十的說清楚,若再有一點欺瞞,哀家立馬讓人把你千刀萬剮!”
“是,是”,術士點頭,模樣卑微的不能再卑微,斷斷續續的回答說:“楚懷仁時候,我害怕在丹藥裏下毒的事會敗露,想着他給的那些錢也夠我後半輩子活了,就動了逃跑的念頭,但被六王爺發現了,他追問我其中緣由...我實在扛不住就告訴了他,他知道後就藉着此事威脅我,讓我繼續待在皇宮爲皇上煉製丹藥。”
聽了他的解釋,蕭懷瑾眉梢微揚,淡淡的反問了一句:“剛纔太醫驗過了,這藥丸裏並沒有你說的烏番草,也就是說丹藥確實無毒,反倒是盒子有毒,這你怎麼解釋?”
“這是六王爺覺得楚懷仁之前的法子不太穩妥,就另想了一個辦法,讓我把丁公藤的汁液塗在裏面,說沒有人會驗一個裝丹藥的盒子。”
術士把腦子裏編排好的話說了出來,手裏抓着的衣裳滿是手汗,心蹦到了嗓子眼。
說話的時候他也低着頭,一直不敢擡頭看蕭懷瑾。
男人的眼神太過於銳利凌冽,他怕被他發現說謊作假。
再次聽到污衊的這番話,蕭崇之反倒是冷靜了下來。
母妃說過,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沒做過的事,何必驚慌。
他睨了術士一眼,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話:“果真是江湖上行走的騙子,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本王都快信以爲真了!”
術士看了他一眼,瑟縮了一下脖子,一臉害怕的表情。
“我說的字字句句都屬實,王爺您不能因爲事情敗露了,就與我撇清關係,不承認之前做過的事。事到如今,王爺不如趕快認罪,太后娘娘定會對您網開一面。”
蕭崇之怒極反笑。
這術士把屎盆子扣到了他的頭上,居然還勸他早些認罪?
呵,可笑,簡直是可笑至極!
末了,他又想到什麼,沉寂的目光直視着術士,“好心”提醒道:“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本王會找人一一覈實!”
術士不吭一聲,偷偷看向端親王的時候,端親王扭頭直接避開了他的目光。
他暗罵了自己一聲活該,苦笑一聲,緩緩開口:“六王爺沒有許諾我金銀珠寶,院子田莊,六王爺許諾我的是他榮登大寶之時,封我爲異姓侯,讓我在上京城立足。”
敢問出那些話,蕭崇之的心裏已經有了準備,但沒有想到他竟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榮登大寶?
名正言順的嫡子還在,這話讓旁人聽去,無異於他有謀逆之心。
對上太后神色不明的衍射,他打了個冷顫。
顧不得信口雌黃的術士,蕭崇之跪在了太后面前,壓抑着情緒,言辭懇切:“祖母,孫兒這些年一直謹小慎微,爲滄漓鞠躬盡瘁,從未有過半點不臣之心,更何況孫兒是一個後繼無望之人,這點您是知道的,孫兒一個殘軀,怎麼可能與皇兄爭那位子?”
太后沒有說話,佈滿皺紋的面部也沒有什麼表情。
蕭崇之不敢再多言,微微低下了頭。
在這麼多人面前揭開了自己的傷疤,太過難堪!
不知過了多久,太后起身,視線一一掠過衆人,開口道:“朝政大事哀家差不了手,既然事情已經鬧到了這種地步,那一切就等皇帝醒來再做決斷吧。”
端親王在官場上混了了大半輩子了,簡單一想就猜到了太后的想法。
母后這是想偏袒蕭崇之!
他拱了拱手:“母后——”
太后掃了他一眼,示意他不必再說。
端親王知道若在堅持,反倒會偷雞不成蝕把米。
他不甘心的住嘴,話轉了個彎兒,問道:“那六王爺和這術士該如何處置?”
太后嘆了口氣:“這件事終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萬不可對外聲張,先把這術士關在皇宮的暗牢,六王爺...就先留在偏殿,在皇上沒有開口前,不准他與任何人見面。”
“...兒臣遵旨。”
蕭崇之避開了御林軍的手,捂着腹部起身,對太后行禮。
太后閉上眼睛,揮了揮手。
術士被人拖下去後,有宮人立刻端了水盆進來擦洗地上的污濁。
楚昭禾從內殿出來,對太后道:“皇上已經醒了,請問太后娘娘,民女可以出宮了嗎?”
太后眼睛一亮,嘴角難得的有了笑容。
她點頭放人,還交代嬤嬤去國庫裏挑些東西送到百里府。
楚昭禾道謝,目送她進了內殿。
蕭暮羽湊到了她跟前,震驚道:“父皇真的醒了?!”
“嗯。”
對上蕭懷瑾探究的目光,她輕聲道:“等你早朝回府後,我再給你解釋其中緣由。”